“想自己就像他的活墓碑……死人耍个一了百了的小聪明,还装作很伟大……我还不如给自己施个一忘皆空。”
两个格兰芬多显然不习惯斯莱特林的腔调,弗雷德皱眉,乔治低着头,我们就这么沉默着走了很长一段路,我已经开始想什么时间练习超感咒了——“不对。”
我疑惑地看看弗雷德,又看看乔治:“段里,你说的不对。”
“啊?”
“生命很了不起。”
“到处都是。”我对他微笑,心里感慨怎么会有人在乱世说什么生命了不起。
“危险面前你总是很敏锐,但我不喜欢你每次谈到生死的口吻,你这样我很担心——”
“我的口吻?”我下意识地躲开乔治的目光。
“有个人跟我说过,死了就是死了,埋进土里,再也见不到了。”乔治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一年级你试过那么多方法,想你妈妈回来,就因为她除了幻想没有留给你任何痕迹——”
“乔治。”
“——后来,直到你外公外婆去世,你再也没有提过你妈妈。可是你发烧的时候,我听见你叫他们,你一直在念叨,‘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从那时候我就在想——”
“闭嘴。”
“——我想他们真的没有留给你任何东西吗?那些歌,那些你从来不变的口味,那些战场上的第六感……那些是假的吗,那不算是他们爱你的痕迹吗?”
“我说闭嘴。”
“不要在夜里哭了,不要再说什么不如施个一忘皆空了。段里,我觉得,不可以假装那些离开我们的人不存在,不可以假装你们的回忆不存在,承认他们的死亡才是他们活过的证据……我第一次考虑这些东西,真不适合我……”
“唷——我们小乔吉还是个哲学家。”弗雷德夸张地鼓掌,乔治连忙受宠若惊地鞠躬道谢。
回忆不存在。
雨幕,通往后门的小路,彼得 潘的绘本,男孩,镜子。
我梦里的一切到底是从来不存在,还是从来不被承认?
那感觉仿佛打散了拼图,因为渴望完整而苦苦追寻,却又害怕最后的图像太过恐怖。
“如果哪天我死掉了,你还会这么说吗?”我面无波澜地看着乔治,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是找茬儿。
“……会,但是我不可能……”
“我教你大脑封闭术吧,以免弗雷德给你施一忘皆空。”我把手插进口袋里,甩甩头发走在前面。
天已经近黄昏了,我们做完自己的事聚在一起,说是要练习魔法,实际上已经听乔治和弗雷德插科打诨了一个小时。
乔治想给我扎辫子,其实就是把我的头发玩儿得像仙人掌,弗雷德则在小卡片上画下了我仙人掌的轮廓:“我们新研发了骂人药水,使用者会在服下的一小时内阴阳怪气地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他看到的人——灵感来自于你,段里,所以我要把你画在包装上。”
“谢谢啊。”
“别客气,可惜我得画快一点儿,因为我一会儿要出门,晚饭你们两个想办法吧。”弗雷德舔了舔嘴唇。
“出门,你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我怀疑地看着他。
“去和安吉丽娜约会,”弗雷德无辜地看着我,“你介意?”
“喝点缓和剂吧,你。”我凶恶地呲了一下牙。
弗雷德出去以后,我和乔治终于开始练习,每一次轮到我施摄神取念,他都竭力唆使我往大街上扔一串炮仗。
“我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我昂着脑袋鄙视道。
“你跟着我,跑快点儿就行了。”乔治眼睛闪闪发亮地说。
有人家提早点起灯来了,凉气也提早裹进风里了,跑起来就像穿行在一条河里。一串火花踩着我们的脚印炸响,引起周遭胆战心惊的人们不小的惶恐,以为对角巷遭到了食死徒袭击。
乔治熟练地把烟花抛到空中,风把他的头发翻成一团糟,他的鞋子蹭了一块脏,跑起来就像只马驹。
是柑橘味,是可以仰望的黄昏,是燃烧的红,是凉丝丝的风,是烟花。
让这种人都说出“承认他们的死亡才是他们活过的证据”,我真混蛋啊。
越来越多的人被天空中的火花吸引去目光,从窗子探出脑袋,乔治优雅地做了个谢幕的姿势,张开双臂对大家说欢迎光临。我还在等烟花燃尽,轻轻哼起歌:
“It was night when you died my firefly (你死去的时候正是夜晚我的萤火虫)。”
“Shall we look at the moon my little loon (可以再陪我看一次月亮吗我可爱的小傻瓜)。”
“Why do you cry (你为什么哭呢)?”
“Make the most of your life while it is rife (在最丰盛的年月里尽情享受生活)。”
“While it is light (那时的一切都还不是这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