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欺侮,有时还可为穷苦人家拔刀相助,逞一把当豪情女侠的威风。
因身材娇小轻盈,她独善轻功,足尖立于倒扣酒碗之上,瓷碗都不曾碎裂半分。
“轻功好不算什么,只有逃跑时才用得着,”她略显落寞地垂下头,“不像燕哥哥,有那么飘逸的剑法。”
洛燕十四岁起便跟着父亲四处护镖,常遇绿林镖客上来劫镖。在这乱世,见财开眼的人太多,为了镖银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从腥风血雨中一路走来,他自然被淬炼得精通剑术与刀功。
“燕哥哥曾给我念过一首诗——孤鸿海上来,池横不敢顾,”程鱼抱膝坐地,手托脸颊,许是在想念多日不见的洛燕,“这诗是唐朝宰相张九龄写的,比拟自己身份清高。但我觉得啊,燕哥哥就像这诗里孤单单的鸿鸟,从海上飞来,见到陆地上的小小池沼,却并不栖息,瞧也不去瞧。一如他的剑法,无论何时都那么潇洒。”
她说这话时,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程小乙侧身望去,忽发现她的眼瞳其实是褐色。阳光洒落脸颊,那眼眸明亮晶莹,好似玲珑剔透的玻璃珠。
殊不知自己眼里只剩她一人时,满面柔情尽收旁侧小红缨的眼里。他早已把他犯下的罪行记了满满一册,等着跟洛燕告状呢。
第八日,程鱼主动要求休息一天。
程小乙猜到是因洛燕这天要回云梦,她要在山庄等他。
不想洛燕第一个找的人却是他。
“燕公子,厨房还没开工呢……您这是要去哪儿……”
丫鬟的声音愈喊愈近,洛燕不顾她阻拦,阴沉着脸闯进厨院。他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许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上了翠山。
程小乙正在柴房里拾柴,却听房门轰然被踹开,一抬头,高大的人影背光而立。
“叫花子,几日不见,听说你进步神速。”
神速二字被他咬的切齿。
程小乙抱着一捆木柴起身,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燕公子过奖了,是鱼儿小姐教的好。”
“还敢给我提鱼儿!”
一本红册子啪地扔在地上。
程小乙刹时明白,这是找他算账来了。这才想起小红缨那书童,全忘了要夺他册子的事。
洛燕一脸怒气,从背后抽出长剑,剑指程小乙,寒光凛凛。
“趁我不在,倒让你小子借练武之由占尽了鱼儿的便宜。说,哪只手摸的她?”
程小乙觉得自己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故坦荡作答。
“两只手都摸了。”
“哼,你这贱胚子倒答的爽快,”洛燕鼻中冒出一声冷笑,“那我便废你两只手,叫你以后不能再为非作歹。”
话未落,哧的一剑直刺过来,就要砍他左手。
程小乙斜身向右,此时已来不及解释,只得硬头皮先过几招。他以木柴为剑挡在胸前,可洛燕的剑招绵绵不绝,来势凌厉,他挡一根木柴,他就削一根,直削到只剩最后一根木柴。
不能再一味退让了。
这念头甫一冒出,程小乙再没迟疑。
他见洛燕的右肩露出破绽,握住木柴倒翻上去,这一下若是直削,洛燕肩头必然疼得不轻,便手腕翻转,木柴平转,啪地一声,在肩上轻拍了一下。
这一击打得虽轻,却让洛燕心头一惊。七日不见,这程小乙好似变了个人,不仅武力增强,甚至敢以退为进,学会反击了。
而自己习武多年,剑法高超,若是几招之内不将他击溃,定让那群在外看戏的下人们笑话死了。
此时的柴房外挤满了丫鬟伙计,看着两人打斗都不敢进去,只得干着急,找人速去禀报庄主和小姐。
洛燕如此一想,长剑如急风骤雨般攻过去,削去了程小乙手上最后一根木柴,饶是功夫再好,空手接白刃总是吃亏的。
不出几招,程小乙便被洛燕逼到了墙角。
洛燕的剑抵着他的喉咙,已对他起了杀心。若不除掉此人,往后必成隐患。
“燕公子行事一向如此狠毒吗,不问青红皂白便可要下人丢命?”即使抵着墙壁,程小乙依旧不慌,语带嘲讽地问道。
洛燕这才恍然,眼前的程小乙早已不是几天前唯唯诺诺的家仆了。
他眼底对他分明藏着几分鄙薄,这是武学高手才有的疏狂。
“你这般卑贱之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死不足惜。”洛燕面色怒红,转而用言语羞辱他。
他骂得越难听,越觉自己内心醋意大涨。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他洛家公子何须用这般言语去欺侮一个下人?
更可恨的是,区区一个下人,就令他颜面尽失,连最后一丝体面也不剩。
“那就对不住了,燕公子。”
程小乙眸子一沉,一字一顿,“偏偏今日,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