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让贺兰觉得陌生。
这简直荒谬……
他一个人,一颗心,同时喜欢郁妙的长相和郁岁的性格,甚至贺兰觉得,这两者本该是一个人。
可惜贺兰的记忆残缺,他也并不知道,既拥有郁妙长相又拥有郁岁性格的人,叫妘妙,在十七年前已经兵解。
此刻的贺兰认定了自己是个朝秦暮楚的负心汉,也再次唾弃自己的不忠和风流成性。
他自知无颜面对郁岁。
贺兰在屋中枯坐了一下午,等郁岁从无量峰江随那儿回来后,他没有出门相迎,哪怕郁岁敲门,贺兰也没有应声,直到翌日天蒙蒙亮,他听见郁岁离开的脚步声。
贺兰这才推门而出,门前用石子压了一封信,少年蹲身拾起,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句话:
“我没回来,酒请你喝。”
郁岁指的是阿婆留给她的那些女儿红。
贺兰捻紧信纸,不知是怕再也见不到,还是有些话没说完,他匆匆下了雾渺峰,来到昀天宗的山门,目送着郁岁离开。
三千长阶下,少女的身影格外渺小,风吹起她的发带,那抹鲜艳的亮色再次停在少年眼中。
他伸出手,只抓到了风。
郁岁彻底消失在长阶尽头,她离开了,贺兰的脑海里却又全是她。
初见时,她招摇不羁,以女子之身把他买下,又笃定从容,轻易斩断他作为奴隶的枷锁。
再后来,她逢场作戏,留给他召唤符,那一颦一笑还很生动。
栖凤楼,巷尾酒坊,甚至小院里,都仿佛还有她的身影。
就连黑暗中犬吠时,她也能察觉他的不安,接过灯笼走在他身前,笑着说:“人皆有畏惧,我最怕穷。”
……
那些刻意忽略的,早就在贺兰心里生根发芽,他不愿承认,不敢面对,却也不能否认。
他想告诉郁岁,在酒坊里,被阿婆带上红绳的时候,他有过一刹的念头,要是假戏真做也很好。
所以她想收回那些东西的时候,他拒绝了她。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明明才认识不久,他却会下意识对她好。
郁岁喝伤药怕苦,他就拿出桂花红糖递到她面前。
熟练得就像做过千百回。
郁岁追赶山脚下的热闹,人潮拥挤,他会不着痕迹护在她身边。
郁岁不愿意剥核桃,他就剥得干干净净,收在储物袋里给她。
也会愿意陪她演戏。
但对别的姑娘就敬而远之,不怎么耐烦,还觉得人家矫情。
贺兰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所有的耐心和偏爱,好像都只给了她。
他也从未如此虔诚地希望,郁姑娘能够岁岁平安。
贺兰重新回到小院。
夏梦在做新的秋千,说是要等郁岁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秋意则在修剪枇杷树的枝叶,盼着这颗老树能开花结果,口中还喃喃道:“我要不是魔修就好了。”
不是魔修,就能陪郁姑娘进玄真秘境。
贺兰不禁问道:“要是魔修进了秘境会怎么样?”
秋意面色凝重:“听魔修前辈说,前任魔君和玄真仙子有过一段情,但终成怨偶,所以玄真秘境立了条规矩,魔修和狗不得入内。”
“要是违背,恐怕尸骨无存。”
贺兰点头,他没有泄露自己是魔修少主的身份,也不可能告诉秋意,他的父亲就是前任魔君。
贺兰对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但印象里,魔君父亲并非滥情的人。
他真的辜负了玄真仙子吗?
听鬼叔说,玄真是受了情伤顿悟,直接飞升上仙,是修真界有史以来第一人,是以玄真留下的秘境也倍受修士追捧。
贺兰多少有些好奇。
记忆里,他爹明明说只爱他娘一个,又怎么会和旁人牵扯不清?
转念一想,贺兰自己也三心二意,明明已有心上人,还是对郁岁动了心。
少年垂眼,解下了系在腰间的镂空香球,银光流转却无香气,贺兰没有熏香的习惯,这个挂饰应当是他心上人送他的。
那个名字里带“妙”的姑娘,好像最喜欢迦南香。
贺兰握紧香球,昨日他见了郁妙,她身上也有浅淡的迦南香。
他曾经的心上人会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