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分清瘦的刀修。
个子比郁岁高些,但在男子中间绝对不算高,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白皙的人能使出那样力量浑厚的刀锋。
不出意外是轩辕宗的弟子。
郁岁安抚好客栈老板娘,正要跨过门槛往里进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师姐。”
她回眸,目光掠过贺兰,看清了长街上推着谢琅走来的郁妙。
少女一身碧衣,粉面桃腮,颊边因着炎热的日头微微泛红。
瞧见贺兰时郁妙愣了愣,但她眸底的震惊远远比不上轮椅里的谢琅,在看见郁岁的那一刹那,额点朱砂的青年如临大敌。
“你为什么回来?!”
谢琅紧紧扣住轮椅扶手,指骨发白,没有一点血色,他那双清冷的凤眸盯着郁岁,仿佛要将她看穿。
谢琅从未如此失礼。
郁妙有些惶恐,小声同郁岁解释道:“师姐,我们刚刚去了戏楼,小师叔他……”心情不太好。
郁妙的话未能说完,被谢琅轻易打断了,他重复道:“为什么要回来?”
郁岁简直莫名其妙。
她盯着台阶上氤氲的血迹,已经发黑凝结,是无法更改的事实,道:“我不比小师叔,即便不去秘境也有姑苏谢氏提供上乘资源,若可以,我也不想回来。”
不想回来看你这个公子哥发脾气。
郁岁不想同谢琅吵,她朝郁妙点头后,轻唤一声贺兰,转身往客栈内走去。
谢琅收紧的手指迟迟没有松开,他本身孤傲,无悲无喜时也有三分清冷,如今更像是雪打的青竹,寂寥中透着难言的微苦。
倏尔,谢琅低头笑了笑。
郁妙轻轻推他回客栈,直觉小师叔和师姐之间这事没完。
·
日影随浮云飘移,斑驳洒落在有间客栈临窗的兰花上。
室内熏了掩盖血腥味的香。
身穿霁色盘领袍的少年轻倚着窗,用雪白丝绸擦拭着漆黑长刀,窄袖里伸出的手很秀气。
门外传来轻响,少年压低嗓音,应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轩辕宗的弟子眉眼低垂,拱手立在少年身前,禀道:
“少主,祖师爷有秘信传来。”
轩辕青城眉梢轻动,将染了血迹的丝绸帕子抛到兰花上,指尖滑过刀锋后,折射出寒光。
“何事?”他气定神闲。
传信的弟子已有些不安,愈发恭敬道:“少主请看。”
轩辕青城接过灵兽传来的信件,朝弟子摆了摆手,待人离开后,他才扯开领口紧系着的盘扣,稍微喘息。
信中的内容无他。
远在昀天宗的轩辕敬再次提醒,让孙儿轩辕青城一定要小心郁岁。
轩辕青城也是今日御剑刚到,只比郁岁早一会,一如他佩在腰侧足有四指宽的漆黑长刀,也比郁岁的修罗剑早一些取了男掌柜的性命。
他总比那少女早一些。
年龄如此,在榜上排名也是。
郁岁第七,轩辕青城第六。
恍若宿命一般,要是不出意外,轩辕青城还会在及冠后履行和郁家家主的娃娃亲,娶郁妙为轩辕宗少主夫人,顺便叫郁岁一声堂姐。
哪怕她比自己小一些。
真是荒谬。
十八九岁的少年挑唇一笑,余光落在客房里摆放的铜镜上,镜中人的五官同他的手一样白皙秀气,但眼瞳漆黑,如墨玉般泛着寒光。
轩辕宗位于北地,宗门里的刀剑大多粗犷且不拘一格,唯有他们的少主过于清秀,犹如杂草堆里生出的一支兰花,虽纤细却不柔弱。
这少年一人一刀,早在十五岁那年就于北地闯下名头,没人再敢轻视他这副貌若好女的模样。
就连祖师爷轩辕敬也不能。
轩辕青城的少主地位本该很稳固,可惜他始终惴惴不安,加之爷爷轩辕敬人到晚年,老来得子,给轩辕青城造出来一个不过五岁的小叔叔。
如此一来,轩辕青城的担忧更甚。
轩辕敬也有扶幼子的苗头。
祖孙两早就貌合心离。
不过一致对外倒是轩辕宗的传统美德,轩辕敬在雾渺峰见识了郁岁这个后起新秀的厉害后,已经琢磨着想借孙儿的手,让那小姑娘悄无声息死在秘境里。
这一点倒和代掌门宋阳不谋而合,也难怪轩辕敬能和宋阳成为忘年交,骨子都是一脉相承的阴险和无耻。
客栈内,熏香已熄灭。
轩辕青城焚烧了信件,他掸了掸指尖的灰烬,已有打算。
……
秘境的开放就在明日。
夜间客栈起了一场山雨,此地距城外深山不过几里路,玄真秘境就在那座深山里。
听修真界百晓生说,秘境原先是一座铸剑山庄,后来一夜之间荒废,全部陷入地底,被黄土和青葱的树木遮盖,每四年才会重现一次。
更神奇的是,玄真秘境有极为苛刻的禁制——
年过及冠不能入内,意在给后生更多机会,类似应届与往届。
魔修和狗不得入内。
这一条狗完全是误伤。
意在表明魔修狗都不如。
据修真界小道消息称,秘境主人玄真仙子和当时的魔君贺兰珏纠缠不清,二人还有个孩子,听说是玄真仙子“借父生子,去父留子”。
玄真怀胎三月时,才知魔君贺兰珏早有未婚妻,早已成亲。
那些情债罄竹难书。
玄真仙子一气之下堪破情关,抛下稚儿,开了天门飞升成仙。
后人提及她,都得叹一句无情道的典范。
只是可怜那稚儿,没娘疼就罢了,魔君父亲一开始也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后来知道了也没管,一门心思想方设法追妻,最终修炼得走火入魔,身陨兵解。
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厉害。
人家追妻是火葬场,他是直接把自己送到火葬场。
恰恰应了鬼叔那句:“情到深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