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用灵力替她疗伤。只要她想,她可以把眼前的可怜人送进任何一个宗门,宗门还要对这个可怜人以礼相待,唯恐怠慢了。
仅仅因为这个人是她郁岁送来的。
多荒诞啊。
郁岁回眸,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那些人道:“你们看,这样的好人我也做得。”
*
郁家的祖宅经年未变,粉墙黛瓦,马头墙上挂着一轮弯月。
郁岁没有入席,她来到有天井的那套合院内,坐在生锈的秋千上,听雨滴从瓦当落下,滴入水缸里的声音。
夜色很像一年前那天晚上,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谢琅。
也是错杀他后她才知晓,谢琅天赋惊人,是先天的预知境,于是那些年他阻她,冷待她,说要杀她都变得合情合理了。
换位思考,如果她能提前预知,知道自己日后会死在谢琅手上,那举动一定会比他更反常。
她也不会像他一样心软,一定会早早就斩草除根,一定会在她这个祸患还没成长起来之前,就动手了结因果。
平心而论,谢琅是个君子。
他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成长,所以才会印证预言,死于她剑下。
这么算来,其实她欠他要更多。郁岁欠小师叔一条命,妘妙也欠小师弟一双腿,谢琅真是倒霉,全栽她一个人身上。
她低头去看掌心,谢琅坐轮椅是因为她,谢琅丢了性命也是因为她,即便这十七年来她对他有再多仇怨,也抵不过这些。
在昀天宗所有的故人里,谢琅是她唯一亏欠的那笔债。
万分可笑的是,她亏欠的人,竟在背后偷偷打点,替她在所有戏楼都买下了终身的入园资格。
——背两柄剑的红衣姑娘,不要收她钱。
整个修真界除了她还能有谁?以前也许会有别人,但自从她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后,没有人敢和她一样。
谢琅以为她还是那个付不起钱,要偷偷潜入的郁岁,他还以为她能像过去一样,遇到天大的事也没关系,听听戏就能好起来。
她好不起来了。
从锦城到墨城的路上,郁岁每一家都去听了,想要补偿过去的入园费。台上的戏还是当初的戏,台下的她早就判若两人,道心尽毁。
有时候她会想,当初要是死在玄真秘境里也挺好。至少,先离开的人是她,总要比留下来的人少一些痛苦吧。
可惜啊,她年少时不懂,拼命求生。其实怀着希望死去,远胜过在绝望中苟且。
郁岁晃了晃手边的酒坛,她这会心烦意乱,实在不想理会世事,奈何修为不允许,纵然有雨声,她的耳朵还是听见了,听见了自喧闹的宴会厅外传来的细微声响。
似乎是有人躲在墙角下,密谋着什么,她听到“酒水、女家主,换衣服、迷香”之类的字眼,龌龊又不堪。
唇边的酒水一下变得极为寡淡,郁岁抬手抹去水渍,松开指尖砸碎了酒坛。
果然,有些人最懂怎么毁掉一个女孩子。就好像毁了她,自己就能取而代之一样。
郁岁从秋千上起身,她还没死呢。
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吧,她要去替小师妹撑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