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了对一个小妖怪的承诺。
可他还是来寻她,甚至不惜拿出魔域少主的身份,背负上他所憎恶的责任,只为了她能活。
献祭那日,贺兰安用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来震慑正道修士,想用少主夫人的身份接她走。
他那时没说娶她,只道:“我会救你的。”
——后来,他用一生,两条命,都在践行这句誓言。
郁岁抬手抹去眼角的水痕,她骗了一个小妖怪,他却死心塌地,对她好了这么久。
没有比贺兰安更傻的人了。
郁岁垂眼,看着冰棺里的傀儡陷入沉思,她算了一笔账,招魂伞至少还要两年以后才能再次启用,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总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小七,去哄哄你师父。”江随收回眸光,松开小姑娘的手,示意她去郁岁那边。
小孩儿刚睡醒,声音奶声奶气的,她摇了摇郁岁的胳膊:“师父,你不要难过。”
郁岁弯腰看她,提了提唇角:“师父哪里难过了?”
小七摸摸她的脸颊道:“师父,你的嘴角是笑的,可你眼睛里全是悲伤,你在想念谁吗?”
童言无忌,郁岁轻笑:“嗯。”
“在想你的师娘。”
小七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打起精神道:“我的师娘是谁,在哪里?”
郁岁揪了揪她睡得歪斜的发髻,轻声道:“你的师娘是个大美人,他人美心善,去了很远的地方。”
江随:“……”
他承认贺兰安长得人模狗样,也就跟他不分上下,但是心善?到底是他瞎了还是郁岁瞎了?那个以一人之力单挑无数正道修士的魔域少主,能是什么好东西?
师姐你不要太爱了。
江随轻咳两声,又听小七道:“师父,你不可以有很多个师娘吗?二师父也很好看啊。”
江随眉梢轻挑,还是小徒弟疼他,这都帮他自荐枕席了。
郁岁捏了捏小七的耳朵:“首先,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先别想。”她抬头瞪了江随一眼:“是不是你教坏她?”
“师姐,我冤枉啊。”江随就差哭爹喊娘以证清白,还好小七懂事,一本正经跟郁岁说:“不是的,是我小时候在村子里流浪,那里的人都可以娶很多个娘子,只要给钱就好。”
“还有还有,那些娘子今天待在这个家,明天待在那个家,可以被很多人娶。”小七的话是从孩子的视角看过去,郁岁却听出了端倪。
偏远山村,买妻,共妻。
穷乡僻壤没有王法,只有人情世故。小七也曾被当作童养媳,只是她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了青云宗的地界。
郁岁抱了抱她又香又软的小徒弟,温声道:“师父来晚了。”
江随也心疼地摸摸小姑娘的头:“我们小七苦尽甘来,以后都是好日子。”
郁岁问她:“你待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小七努力回想:“黑心村。”
郁岁:“……”
她自认熟读东西南北各地的山河志,但就是打死她也没见过叫这名的。
江随:“……”他摸着下巴沉思片刻,联想到郁岁打听到的小七父母所在的村子,大胆开麦道:
“师姐,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孩子认字只读一半?黑心村……难道不是黔沁村吗?”
在西南黔州地带,被沁河水穿行而过的一座古寨。
这地归谁管来着?
他收拢折扇,敲了敲手掌道:“云海宗,以巫蛊术开宗立派,现任宗主是徐轻云。”
郁岁:“不认识。”
修真界门派众多,一流的像昀天宗、轩辕宗,被口口相传是修仙圣地,二流的如青山宗、道宗,在地方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三流的就是扶桑宗这种,远离中土在海岛之上。
剩下的流派,都是精于某一种道术,在地方也算小有名气,但不够入主流修士的眼。
江随是个八卦通,见郁岁要去翻各地监察寮呈上来的宗门记录,忙道:“徐轻云你不认识?”他眨了眨左眼:“那宋阳你认识吗?”
郁岁指尖一顿,抬头:“宋阳?”
江随笑得贱兮兮的:“徐轻云是宋阳的姘头,两人好过一阵。”
郁岁:“……”怎么什么小道消息都有啊。
“你趴人床底听来的?”
江随面色一红:“我是那种人吗?师姐,是芙蕖当时还没死心,来问我,怎么挽回丈夫的心。”
江随当时心道:我吊儿郎当浪迹花丛的形象真他妈深入人心。
这种破事也来问我?
他顿了顿:“芙蕖大抵是不甘心的,明明家世品貌样样比徐轻云强,宋阳却隔三差五御剑过去幽会。”
郁岁轻嗤:“狗东西还挺浪漫,舍得御剑哄女人,那你怎么说?”
江随道:“我说让宋阳滚。”
“男人多的是。”
郁岁点头赞同,江随又道:“可惜那时芙蕖怀着身孕,因为这个孩子,她放下了骄傲选择了妥协。”
说来可笑,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的,做父亲的宋阳却利用这个孩子上位,父凭子贵,做母亲的芙蕖反而多了一个弱点。
哪怕是再矜贵的大小姐,做了母亲,也要放弃许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