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上的血渐渐凝固,祝清晏轻轻擦去李极额头的汗珠,看见他的眉心终于放松下来。
封策见李极神色渐渐缓和,一颗心也落在地上,问道:“殿下现在还有危险吗?”
祝清晏瞧一眼李极毫无血色的脸,道:“恐怕得补一补。”
“如何补?”
祝清晏抬眼看一眼封策:“太医在隔壁。”
封策又被噎一下,尴尬地转身出去。
祝清晏手肘支着膝盖,坐在脚踏上守着李极。
天边暗沉下来,阵阵的微风送进来,紧接着就下起了雨,秋天的雨总是猝不及防。
风吹起了李极单薄的中衣,上面殷红的血迹格外醒目,衬得脸色越发惨白。
古代也没有心电图,她也没有把握李极是否能活下来,还是说,他正在不动声色地死去?
“殿下?”
祝清晏试探地问出声,伸出一根手指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
李极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张冰冻住的脸。
祝清晏又趴在李极耳边喊道:“李极?”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渐渐死去的感觉,十分煎熬。
“李极,你别放弃啊,别睡下去,你想想……”
祝清晏回忆了一下李极在意的人。
未果,遂终。
他在意的似乎只有那个皇位,但是说出来又太露骨了。
只好道:“李极,你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到呢,你还年轻,别睡死过去,醒过来啊。前两天你救了我,但我认错人了,这个误会咱们还没有解开呢,你要死了,我怎么在这世上活呀?”
“……”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
好说歹说似乎都没用。
古代办丧事应该挺麻烦的吧,她还要守丧,守丧事小,规矩太多。
何况,她转念一想,如果李极死了,她暂时能利用的资源就少了,虽说财力资源有祝家,原主父亲是当朝太尉,自然不用愁没钱花,但是顶多是养活自己,而李极一死,又是不小的开销。
人力资源上,她暂时能靠得住的只有襄儿……
她握着李极冰凉的手,试图暖热。
软的不行,得来硬的。
她又趴到李极的耳边,小嘴一张:“其实——”
“……安静,点儿。”
李极双眼紧闭,声音虚弱。
祝清晏瞬间松了一口气:“行。”
李极的手指动了动,良久终于在她温热的手心里放松下来。
祝清晏连夜不离李极左右,按照医嘱给他按时换药。
坚持到第二天她就有点后悔了,其实想表现回心转意也不用转得这么快,循序渐进地才好。
一夜之间眼下一片青黑,祝清晏打着哈欠去取药。
回廊两侧种了一路兰花,一簇一簇煞是可爱,风一吹,送来阵阵香风。
还有细细的人语声。
前面不远处两道倩影,淡粉色的身影花枝招展,走得袅袅婷婷:“我估摸着殿下也该醒了,咱们得赶在殿下醒之前露面,否则全让祝清晏揽去了功劳。”
祝清晏记得原书中李极只有一妻一妾,在儿女之事上十分敷衍,想必这个就是之前封策提到的许孺人,记忆里原主和她明争暗斗,各种不对付。
许氏旁边的姑娘小声道:“小姐,王妃前几日闹了那么大一件丑事,天大的功劳也掩不住的。”
许氏得意地冷哼一声,正要开口突然察觉到身后不断逼近的脚步声。
祝清晏端着药出现在二人身后。许氏转身愣了一下,随即丝滑地绽放出一个灿烂笑容:“姐姐照顾殿下这么久,实在是辛苦,让妹妹代劳吧?”
说着抬眼觑着祝清晏脸色,她只当祝清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眼底藏着狡猾的笑意。
祝清晏一夜未眠,神色淡淡的,把药递给她:“有劳。”
抬脚从二人中间穿过。
原作中的小炮灰,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祝清晏一心谋划着自己的后路,对于宅斗的戏码一概视若无睹。
她在前面走着,许氏落在后面,衬得如端药的丫鬟一般,想快步跟上祝清晏,奈何手里端着药,只得没话找话,让祝清晏慢下来等等自己:“姐姐,殿下伤势如何了?殿下之前最爱喝莲子羹,要不要吩咐厨房准备着……”
祝清晏忽然停住脚步,转身:“嘘——病人需要安静。”
李极躺在榻上,脸色依旧不好看,但是相比昨日已经好了太多。
许氏见状紧紧端着药,唯恐祝清晏突然跳出来争功劳:“姐姐,由我来吧。”
祝清晏乐得清闲,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手示意她自便。
“姐姐,殿下昏迷多久了?”
“很久。”
“……”
许氏慨然闭上眼吞了一大口汤药,苦得眉头紧皱,朝着李极的脸蠢蠢欲动。
祝清晏:“……”
“那是外敷的药。”
许氏闻言梗住脖子,睁开眼却见李极也缓缓睁开眼,她猛地一呛,转脸把药全都喷出来了,弯着腰忍不住咳嗽。
“殿……殿下。”
跟着的丫鬟手忙脚乱地给许氏拍着后背。
李极疲惫地看许氏一眼,别过脸,目光找到走过来的祝清晏。
祝清晏也不回避,迎着目光静静地看着李极,她觉得这个目光十分奇怪,与她想的不同,那目光深刻,似乎透过这副皮囊,直接看到了来自异世的自己。
她面上镇定地吩咐道:“把太医叫来,就说殿下醒了。”
李极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盯着头顶的帐子。
那不是一双充满野心的眼睛,倒像是盈满了绝望的哀漠。
不是吧,她记得李极对原主没有半分真心,百般温存好意也只是逢场作戏,怎么现在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