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裴昱所说,夫妻之间拌拌嘴是很寻常的事,靳晓又是极好哄的,那日回去后他说几句软话她便不怨了,反而自发地给他找起理由,自己给自己安慰妥了。
乌飞兔走,转眼就到七夕。
靳晓花大价钱购入一匹上好的双丝绫,轻薄又软绵,花纹细腻雅致,拿来给裴昱做衣裳再合适不过。
这一下把她几个月来卖绣品所得全给花净了,原还有些肉痛和怅惘,但双丝绫一拿到手,抚摩着那顺滑的质感,靳晓瞬间两眼放光——太值了!
甚至还想再努力攒钱,以后给裴郎买更贵更好的织金绫、五色绫。
只是有一桩怪事。
趁着取绫,她在附近转了转,发觉铺子里卖的绣品没她绣的好,可价钱却更高。以往她绣好的物件都是叫丫鬟拿去绣坊寄卖的,难道丫鬟中饱私囊了?
正琢磨呢,肩膀被人从后拍了下。
“靳娘子,这么巧!”
是隔壁阿嫂。
两人热热闹闹地寒暄一通。
得知靳晓买料子是想给夫君做衣裳,阿嫂笑意更深,抚掌建议说:“这双丝绫垂感极佳,做直裰很合适的,你家小裴先生斯文,穿直裰肯定好看!喏,那家铺子专卖首服的,来来来,我陪你去挑一顶幅巾,正好与直裰搭配起来。”
阿嫂太过热情,领着她一连逛了好几间铺子,对于绣品价格的疑虑早就被抛之脑后。
逛着逛着,靳晓想,干脆自己将衣服裁制了,不假他人之手,也算作妻子的一份心意。
不过绣花和裁衣是两回事,对于后者她不甚了解,遂拉着阿嫂细细请教,直至傍晚才归家。
买绫制衣的事,靳晓特意叫随行丫鬟守口如瓶,也拜托阿嫂莫要说漏嘴,她想给夫君一个惊喜。
但丫鬟毕竟是裴昱买来的,事事听从于他。
因此,裴昱不仅当晚归家时就知晓此事,包括后面几天靳晓如何学裁衣、差点将料子裁坏,甚至细节到她连连灌下两杯茶来压惊,他都一清二楚。
衣不衣裳的,根本没什么所谓,他也不在乎料子究竟是双丝绫还是粗布麻衣。
毕竟别人给他量体裁衣要么因为他是国公府二公子,是她们的主子,要么仅仅是钱货两讫的交易关系。
而靳晓,做这种耗费心力的事并非冲着空洞愚蠢的身份或称号,而是心甘情愿献给“裴昱”,献给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样的体验,倒是初次。
一想到这些,裴昱心头掠过一阵明快的怡然。
她真的……很在乎他。
而他,迷恋她的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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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一封飞鸽传书至。
寄信人是身在外地、盯梢傅大夫的暗卫,掐指一算也有个把月的光景,魏六不敢耽误,赶忙取了送到公子手里。
公子近来心情舒畅,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温润模样,想来是与夫人情深意笃。
为此,魏六也跟着高兴,乐颠颠地转去茶房,沏上一盏香气清新的玉露茶。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找茶沏茶的功夫,书房里的氛围好似变了又变。
魏六不知发生什么,扑通先跪下。
再抬眼,喉咙瞬间发干——他在公子面上瞧出一股杀意。
但这股杀意又如流星一样转瞬即逝,令人恍惚不已,他暗自揉揉眼,再定睛瞧去,公子仍是那般矜贵淡然,甚至还笑了下。
魏六吞了口唾沫权当润嗓,尔后壮着胆子问:“公子,可是岳州的事出了差池?”
“魏六。”
“在!”
“去查傅大夫的底细。”
魏六愣怔不已,心说去年请傅大夫给公子治腿的时候,郡主已经派人查过,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阅完信笺内容,魏六便说不出话了。
这一个月里傅大夫不是只停留在岳州当地,而是请人绘制肖像,拿着画得的像,跑到周边州县寻找傅娘子下落。直到有一日不慎被牛车撞到,伤了腿脚,才消停下来。
暗卫见傅大夫郁郁寡欢,没有再外出的意思,便结束盯梢,北上复命。走在半道上发觉有人跟踪,窥查后发现对方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家养伤的傅大夫!
暗卫应对及时,先是佯装不知,继续赶路,接着寻隙甩掉傅大夫,暂留铜陵县,等候公子的下一步指令。
魏六连连咋舌,府里的暗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到公子身边做事的,在盯梢这方面自然是一等一的谙练。
但傅大夫竟然能跟踪这样的熟手,跟了几百里路才露陷,而且,这暗卫对他来说不知底细、不知深浅,很有可能带来生命危险,胆子也太大了……
话说回来,难道被牛车撞伤,也是傅大夫蓄意设计,来掩人耳目的吗?
傅大夫其人,真是有难以想象的洞察力和胆量。
这般人物,仅仅是一介乡野村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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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扬的这一天风清日丽。
扬州至京城,走水路方便。去往码头的路上,靳晓独自坐在一边生闷气,手里的包袱半晌了还未放下。
裴昱失笑,卷起手中书册,隔空点了点她攥得紧紧的包袱:“到码头还有半个时辰,娘子确定要一路抱着?”
临出门前靳晓清点了一遍行装,他在马车上久等她不来,探身去瞧才知道,她折返回去取了什么东西,将包袱塞得鼓了起来。
早就说好要轻车简从,没必要跟迁徙似的带这带那。是以,裴昱随口道:“缺什么路上再买。”
靳晓素来听劝,这回却一反常态,嗔恼地瞪他一眼。这下裴昱起了兴致,坐到她身边低头而视,想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宝贝。
结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件男装外衫。
裴昱凝眉,稍作思量,心中有了猜测:“这件也是娘子亲手给我做的?”
那件双丝绫直裰靳晓裁成了,没什么大的差错,只是袖子略长了些,收袪收得不太规整。
但直裰么,宽宽松松一穿,也看不出好与坏,又因她头一回给他裁衣,他自然是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