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黑透,不知何时起了大风,群飞的寒鸦扑棱着翅膀掠过上空,叫声单调而嘈杂。
裴昱醒来时胸闷难耐,额上冷汗涔涔。
循声望向窗外,目光却不自觉被妻子怀里的布偶吸引。
巴掌大的布老虎。
一时间竟分不清当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裴昱抿唇不语,撩开妻子的乌发,盯着那一节露在寝衣外的脖颈。
白腻、纤细、弧线优美。
并不像梦里那样被他扼出淤痕。
靳晓恰在此时睁开眼,神思昏昏又蔫蔫,正对上他一双黑眸,以及覆在她颈间的手。
“啊!”
靳晓瞬间清醒,短促地尖叫了声,又用力搡一把,将对方推了个踉跄,“你,你别碰我……走开!”
话音一出,她才觉出自己嗓子没事,一点儿也不疼,只是睡久了有点干涩。
可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惶恐,泪水夺眶而出,比梦里哭得还凶,像是要把惊惧一气儿发泄出来。
既然没事的话,那就是梦么?
为何会做那样一个梦?
对话与神情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而几近窒息的感觉更是让她后怕,梦里的裴郎阴戾又强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瑟瑟发抖。
“娘子。”
靳晓心里纷纷乱乱,听他这么一唤,竟不由自主颤了颤,像是身体的本能在不断提醒她——此人很危险。
可是,眼前的是夫君,是她最为亲近的枕边人啊。
靳晓抽噎着,拿被子把自己围成一团,紧紧包裹起来,无措地看向裴昱。
“娘子做了噩梦?”
长夜沉沉,月色疏淡,轻盈的幔帐因为她的一番动作而飘飘荡荡,似梦似幻。
虽看不真切,靳晓却总觉得对方在打量自己,鬼使神差的,她不想把话说尽,便口中含糊道:“我……我梦见夫君杀我。”
裴昱没做声,帐中只余两人的呼吸声。
这时,靳晓瞥见那只布老虎,就是它,在梦里引得裴郎情绪失控。再一细看,裴郎的视线也落在布老虎上!
靳晓屏住了呼吸,贝齿狠狠咬住下唇,很快留下深痕。
随后听他笑了笑说:“怎会做这样的梦呢,为夫待你不好吗?”
后半句几乎和梦里一模一样,语气也像极了那般偏执和阴鸷,让人毛骨悚然。
靳晓心口猛跳,默默吞了口唾沫。
——难道两人入的是同样的梦?
潜意识告诉她这不太可能,但还是莫名的不想告诉他真话。
于是她揉了揉濡湿的睫羽,极力不去看那只布老虎,只是故作抱怨地嗔道:“不都说梦里和现实是相反的嘛。”
“许是我看了志怪话本的缘故,竟梦见夫君变成一具白骨,但行动如常,还能找我索命呢!结果一醒来,你的手就放在我脖子上,吓死我了!”
这是头一回对夫君扯谎,靳晓有点心虚,说完就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揪着被子。
裴昱极轻地颔首,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两人相处这么久,他又擅长揣摩、拿捏她的心,已然觉出不对劲。
以往她不是没做过噩梦,也不是没朝他发过脾气,只是今日明显有所不同,靳晓竟对他……留了心眼。
裴昱很失望,也很愤怒。
可越是这样,面上越是平静。
须臾,裴昱温目浅笑,整个人柔和可亲,好似浸入帐中的恬静月色。
他貌似无奈地说:“看娘子睡得冒汗,为夫好意擦拭,娘子倒好,一巴掌将我拍到床柱上,撞得生疼。”
靳晓一听,早把奇奇怪怪的想法抛之脑后,膝行过去抱住他腰身,仰着脸问:“撞哪里了?我给你揉揉。”
说着,往他后背摸去。
这一摸不要紧,竟然触及寝衣上洇出斑斑点点的血印,甚至还有一股药味搅着血腥味萦绕鼻尖。
“怎么弄的?”靳晓极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不提还差点忘了,这人消失七八天,也不知去了哪里。
靳晓有一肚子的疑问,也有说不出口的委屈。
如同梦里控诉的一样,这些时日,她看不到熟悉的人,住着陌生的居室,还哪都不能去,憋屈得不行!
只消想一想,鼻翼便有点发酸,靳晓一边捶着他胸膛一边哭问:“裴郎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么久不回来还弄了一身伤,你若有个万一,叫我如何是好?”
一哭起来,思绪乱飞,她呜呜咽咽着说:“讲好了要给我在新家搭个秋千的,结果人呢……我要自己搭,他们还不让,好气人……”
裴昱如往常一样给妻子拭泪。
手掌拂过她蒙着细汗的长发,撩至背后时,顺手扣住后颈,是极轻柔的力道,绝不会激起对方的不适或反抗。
裴昱欺身,与之额头相贴,呼吸洒过去时能看到她明显一愣。
“揽着我,娘子。”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好似床帏间的一些指令。热意也因此自耳畔飞起,靳晓脸色红红,却也顺从地双臂揽住他的脖颈,由着他亲吻。
裴昱掌着腰肢,将人缓缓压在被褥上。
泪珠被他吮走,唇线、唇角也一一吻过,裴昱手臂撑在一侧,饶有兴味地打量妻子,看她眼尾薄红,身子像是发软,不自觉地往锦衾里深陷,显然是投入又忘我。
见他没有继续,她还掀起眼帘,疑惑回视,脸颊上是他赋予的欲望,以及熟悉的依恋。
——这样才对。
裴昱终于满意轻笑,恶劣的愉悦感以井喷之势升起。
“娘子。”
微凉的手抚上靳晓面颊,他低声道:“我的确有事瞒着你。”
此话一出,裴昱敏锐觉察到身下之人微微一滞,满面春情倏地淡去
“……什么事?”
裴昱心底那股隐秘的快意愈发浓重,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底线何在。
他望着靳晓,抛出一道惊雷:“打从一开始,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