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帮你什么?”
格尔其娜问叶岚,对方附耳几句,她惊讶:“你确定要这么做?为他去寻药?”
“嗯。”
叶岚背着手,踱步走到院内的黄榆树下,抚摸着上面嶙峋的结疤。
“萧鸿越不算是个好人,但他命不该绝。南梁好不容易稳定了数年,若是他死了,后继无人,帝位空悬,必然要掀起腥风血雨。”
“换一个皇帝还不知道会是昏君还是明君,至少萧鸿越还算是个勤政的,而且又能保仇池安定。”
她一字一句分析现状,每一条都在权衡利弊。
格尔其娜认真起来:“我好像一直以来低估你了。”
叶岚笑笑:“我只是不喜欢思虑太多。”
“难怪萧鸿越非抓着你不放,说吧,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藏在你这小脑瓜里?”
格尔其娜点点她的额头,对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没有了,我也想不到太多。”
“其实你留下来更好,可以规谏萧鸿越。”
“我没那么大本事。”
仇池王靠在桌子上,双手交叠,盯着她:“你有。”
二人目光碰撞,互相都读懂了对方眼中未言尽的意思。
“叶岚,你想离开,不只是为了寻找替他延命的法子吧?”
格尔其娜洞察人心,叶岚也不想瞒她。
“是,我不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萧鸿越性格偏激,占有欲太强,我又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天天在一起,难保不吵架。”
“皇宫这种地方,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还是外面更自由,我的性格不适合在那个环境。”
叶岚嘴角上扬,若有所思道:“举案齐眉纵然好,到底是天长日久,相看两生厌。”
格尔其娜迷茫:“叶岚,我不明白,有情人不都希望终成眷属日日相守吗?你的想法会不会太悲观了?萧鸿越对你的情谊,我看不假。”
“为了我,他差点把命搭上,自然是真心真情,所以我才想要帮他去寻觅治病良方。”
叶岚摘下一片黄榆树叶,指尖抚摸过丝丝缕缕的纹路。
一叶知秋,上面已经有衰败的痕迹。
她把玩着树叶,唇角微扬:“三个月后,你就明白,我为何会这么做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眨眼就过。
萧鸿越回朝不过月余,大梁便发生了一件震动朝堂的“诛臣案”。
起因是工部贿赂户部兵部,联合东州乱党谋反,蓄意行刺。
辅臣仪潜得御令,远赴东州专职调查,不到三个月便查清刺杀皇帝的幕后主谋,牵扯出三十几名相关案犯,更有反臣忠王的余党数人,其中就包括工部侍郎钱氏。
天子震怒,一气之下彻查三部,前前后后共格杀十余人,流放其余人并连坐。
一时间,午门处血流成河。
此举雷厉风行,几乎发生在一夕之间,各中隐情均难详述,却令群臣噤若寒蝉。
梁帝的铁腕统治再次被提起,名声愈加残暴,谁敢求情连带罪责,导致无人敢谏。
民间虽称萧鸿越为“景帝”,夸赞其励精图治,推行新政,保南梁国泰民安,但又因为其手段过于血腥,刑罚苛刻,而饱受独断□□的诟病。
当然,这都是民间说法,朝中无人敢议。
萧鸿越的身体经过休养,调息了这些日子,基本恢复如常。
处理完早朝的政事后,他兴冲冲地回到养心殿,叫来了礼部和叶将军,共同商议迎接皇后回宫的事宜。
他当初许诺过,要给叶岚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可惜没来得及实现。
如今失而复得,他不仅要给她封后大典,还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举行大婚。
叶隆把他回来后的一切言行都看在眼里,他很久没看过皇上这么高兴了,心里也由衷地感到欣慰。
“国丈,您说这里如此布置,如何?”
萧鸿越征求叶隆的意见,对方只是笑道:“尊陛下言,老臣无异议。”
“好!那就这么办。”
“啊,对了,礼部记得为坤宁宫再添些宫人,要保证伶俐活泼的!”
礼部尚书恭敬应诺,宫里很久没有喜事了,见皇帝立后,他也跟着高兴。
“对了,仪潜要作为皇后的娘家人送亲,到时候让他跟我一起去接岚岚!”
萧鸿越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对自己过去的情敌都顺眼了起来。
仪潜在旁边,心情难以形容,一声不吭。
“仪潜,听到没有啊?”
萧鸿越喊了好几声,才从外间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仪潜回答后,转身走出去,命人去检查前往仇池的行装准备的如何。
叶岚若能幸福,他也便知足了。
但让他祝福萧鸿越?
没门。
所以商量迎亲一事,他完全不参与,更不想留在里面,听萧鸿越差遣。
仪潜站在养心殿前,如青竹松柏般的身影,茕茕独立。
他抬头看向皇城之上广阔的天空,顺着西北方向远望,一只鸟雀正展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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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秋高气爽的黄道吉日,大梁的典仪队伍浩浩荡荡向着仇池出行。
这是史无前例的千里迎亲,官道沿途都被肃清。
萧鸿越接到了格尔其娜的飞鸽传书,为两国安,迎亲地点位于距离边境线百里的西平郡。
仪潜穿着隆重的礼官服制,更衬托出他气质出尘,容貌俊俏,引得随行官员纷纷接近。
他现在位极人臣,乃大梁第一位镇国公,又是萧鸿越最倚重的辅臣,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大好。
年纪轻轻,封了爵位,还是国舅爷,人品家世皆是一等一的,却还是孑然一身,帝京提亲的媒婆几乎要把叶府的门槛踏破。
说来也奇怪,这位仪大人虽被皇上赏了镇国公府,却并未搬进去,而是一直居住在叶大将军府里那小小的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