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声音安静了会儿,渐渐有道脚步声朝门口走来。
梁羡玉盯着门缝,忍不住猜起来开门的是什么人?
孙吉吗?可他脚步声却不是这样轻的。
固然他走路也可以做到这般轻盈,可在自己家里,没有必要这么做来掩饰呀……
那就是他家里人了!
“咣啦——”
门开了,一位银簪妇人出现在梁羡玉面前,她神情淡淡,小门小院之中,却自有一等清雅气度。
这是……孙吉的阿娘吗?
梁羡玉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该叫什么,叫“夫人”似乎太远了不亲近,要亲近又叫什么呢?
她悄悄捏紧了攒盒手柄,“您……”
周氏微点了点头,“孙吉是我家郎子,小娘子来此有何贵干?”
既坐实了身份,梁羡玉莫名松了气,便很有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气定神闲了,渐渐大方了起来,福了福身道:“我姓梁,是来多谢孙虞侯这些日子帮了我许多忙,不知虞侯在不在家?若他不在的话,这个还请您收下!”
她将攒盒送到了周氏面前,笑眼盈盈。
周氏却兀自多看了她几眼,只觉她非一般的清丽俏美,倒不似寻常人家的娘子,还没收下,院里哭哭啼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眼神收敛了些,淡声道:“都是举手之劳,吉儿素来如此,梁娘子不必挂在心上,这东西也收回去吧。”
说着她就准备关门。
梁羡玉愣在了那儿,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对自己下了逐客令,并且有那么几分不待见自己的样子……
眼见门就要关上了,她急声道:“您等等!”
她将攒盒摆在了门缝处,低声说了句,“这些是我的心意,不值钱的,您和虞侯就收下吧。我家里也有些事,请您原谅,我先告辞了。”
梁羡玉就这样离开了孙宅,没回头看攒盒到底被人收下没有。
一直过了三天,每到下值时候,她都会多看几眼解库门口,可孙吉一直没来找她。
既没来说很高兴能收到她的攒盒,也没来将攒盒退给她,说不喜欢。
梁羡玉难免失落,还有些难言的怨怼,就算有什么事,也可以叫人来说一声啊,她也并没有一定要他做什么,这样什么都不说就不理人算怎么回事?
可很快她就顾不得这些,因为孙三的案子要在开封府衙门开审了,作为苦主,她须到庭上陈述自己的苦情。
开审那日,在开封府门口,她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倒不是孙吉,而是几日不见的杨彪。
杨彪见了她,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亲和,一板一眼地保持了距离,似乎生怕和她有什么牵扯。
梁羡玉以为是那日的生分叫他察觉了,自己回想起来也有些胡乱撒气的任性,便主动上前,先叫了声“杨指挥使”。
杨彪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看她,很快又挪开了,低声道:“梁娘子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
梁羡玉不解,“可从前我一直都是如此称呼您的,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倒没什么不妥,只是……他总有些怕秋后算账……
杨彪默默腹诽了句,也没明说因为什么,只道两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没必要太拘泥于这些。
梁羡玉知他为人,这样不是在说客套话,就应了下来。
杨彪又道:“殿下还有句话托我告诉梁娘子。”
梁羡玉看向了他。
杨彪正声道:“殿下说,梁娘子那日所说,他想过了,要我来回覆梁娘子:他在一日,梁娘子便可以替他做一日事,如此而已。”
话语间,杨彪不免回想起殿下说这话时的神态。
那时,他刚刚将梁娘子的遭遇回禀了殿下,殿下几乎眨眼间便怒不可遏,即便转瞬而逝,也让他体会了一次来自殿下身上的雷霆之怒。
可就是这样的怒气下,殿下说起方才这句话的神情,仍旧让他窥见了一种莫名的欣然。
也许只有在殿下身边之人,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殿下志不在王府,选择了日日礼佛,不曾亲近过侧妃娘娘,自然也不在万民景仰的禁中。殿下日后会去往何处,他隐隐有过大逆不道却又自觉无比接近真相的猜测。
可梁娘子,让殿下表露出了退让也甘之如饴的欣然。
即便只是有此可能,这意味着什么?
他几乎不敢再往下想。
况且只有他一人知道也就罢了,连庆寿宫的娘娘也……
杨彪低头看了眼喜不自胜的梁羡玉,莫名为她担忧起日后的前程来。
一介草民,真能承受得起过分的期待吗?
比如稚子怀金,行于闹市,对稚子而言,也许是祸事临头。
梁羡玉自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正被他带来的消息砸得眉眼盎然,忍不住再问了一遍,“殿下果真这样说吗?”
她没想到转机来得这么快!
等下进去将孙三的事解决了,她就可以把这个人暂且放下,日后尽心为殿下效力。
殿下心肠这样好,也许等时机合适了,她可以将自己与二姐的事往殿下跟前一求,解了一家人的困境。
杨彪对着一无所知的梁羡玉暗自叹了声,点了点头。
梁羡玉哪里还管他叹不叹气,微微一笑,问起他是否可以陪她一起进开封府衙门,替她撑一撑场面。
毕竟她日后也算王府中人了,这份请求,应该不算太过分?
杨彪十分理解一介草民对衙门的惧怕,再加上……“殿下叫我此时来,就是来替梁娘子壮壮胆的,一起进去吧。”
梁羡玉瞬间腰杆硬气了起来,只觉自己有了谁也撼动不了的靠山,一家人都有了依靠。
到了庭上,无罪平民自不用跪着,只有孙三一人战战兢兢跪倒在地,开封府尹问一句,他答一句。
许是在监牢里蹲了蹲,他见识了这开封府衙门的威力,不敢再起什么坏心思,只是老老实实地答话,不曾反驳,自然也不曾翻供。
堂上的开封府尹对这种事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