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勾起,偌大的榻上躺着个人,正闭目阖眼,四肢微微痉挛。
赵释紧紧抿了抿唇,走过去问道:“何时发生的?”
坐在榻沿的娘娘没有回答他的话,替官家掖了掖被子,神色默认。
圣人在一旁看着,见有些僵持了,插话道:“昨天夜里,司天监的张淮农来见过官家,他一离开,官家便有些不舒服。晚间到庆寿宫来定省时,一下子晕了过去,到现在还……”
“谁叫你说的!”娘娘双眼如电,狠狠瞪了圣人一眼,一直瞪到她低下了头。
赵释劝道:“五哥尚在休养,少些惊扰为好,有什么事,娘娘且平息一些。”
可娘娘不知被他那句话触动了,泪流如注,攥住了他的衣袍,嘶哑着声儿道:“惊扰?按照太医局的说法,五哥五感皆无,什么时候醒过来都不知道,谈什么惊扰?你……你……你都敢杀人,在这里装什么慈悲?”
她千不该万不该从宿州找回这个孽子!
宗家的那个侧妃死在了雍王府,她不信,宗家人也不信。宗家夫人穿了命妇之服,从参知府赶到了庆寿宫,一步一跪,谁扶也不起来,哭着跪到庆寿宫外,说她们高攀不上皇室亲事,求她把活生生的娘子还给宗家。
她放下身段去请宗夫人进来好好说话时,宗夫人泪眼朦胧道:“娘娘,您也是当娘的人啊,把我家温馥还我吧,就当参知府对不住您、官家、雍王殿下的厚爱,您可怜可怜我……”
被赶来的宗参知拖着回家时,她有气无力地哭喃道:“都是我的错,当初为什么要逼她?”
送走宗家人后,她身心俱疲,偏逢五哥过来定省,她说了这孽子没几句,五哥还替他说话道:“六哥不会做这事的,意外便是意外,谁也防不住的,再说他这几天都在外当差,也没时间去……”
话没说完,五哥便突然软倒在了椅上,不省人事。
要不是提了这孽子,五哥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锤打着赵释,又恨又哭道:“要不是你做的那些事,五哥还好好坐在那和老身说着话,你们佛家讲因果,一命换一命,你不如要了我的命去!”
赵释看着双唇血色苍白的官家,竟浑然不知疼痛。
圣人看了眼娘娘,又不动声色看了眼这所谓的雍王,心下微冷,只淡淡提了一句道:“娘娘,该叫人进来复诊了。”
娘娘“蹭”地瞪向了她,“你一直陪在五哥身边,连他的身子都看顾不好,反而还要他事事看你的眼色,敢情来做他祖宗的吗?现在也是,不会直接将人叫进来,偏要卖弄你记得吗?”
赵释连夜赶路,再加上和军将一同垒沙石袋子、快马赶来禁中,早已让他喉头积攒了一股腥甜,听着这些话,竟忍不住侧头一呕。
“血!”
圣人惊呼一声,匆匆跑了出去。
太医局的教授们赶了进来,连带着提举、管勾们也在,约有七八个人。
赵释已经擦干了唇上血迹,将床前位置让给了他们,微微颔首道:“诊脉。”
几个人战战兢兢诊完,没敢说结果,先一起跪了下来。
娘娘绝望地合了合眼,“给雍王也诊。”
正当此时,床上的官家眼皮抽动了下,无人发觉,又抖了下,有个教授偶然看见叫出了声,正给雍王殿下诊脉的教授也看了过去。
“娘娘!官家醒了!”那教授叫道。
官家遍身受疼,一醒来,先看见了远处的圣人,一笑,又见到了庆寿宫娘娘喜极而泣,在他耳边哽咽道:“五哥,你怎么样?知不知道,你吓坏嬢嬢了。”
“嬢嬢,六哥替……我……办事……辛苦……”官家断断续续道,“宗家娘子……的死,和他……没……没有干系,别……别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