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直在担忧自己走后,年幼的孙子该如何在这乱世中存活。
今夜,他在山间休息,撞见盛银花救济流民,便猜她口中的主人一定是个有善心且粮食充裕的好人,便起了心思想将孙儿托付与他,才一路尾随至此。
周熠委婉拒绝:“老人家,我可以送些粮食给您,但孩子还是留在亲人身边比较好。”
童老头眼神一下暗淡下来,咳嗽了几声悲切道:“老头我没几日活了,求您怜惜这孩子以后孤苦无依,收下他吧。”
周熠有些无奈,他们实在可怜,但自己又不是托儿所,这世间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见一个收一个,最后妥协道:“您先进来。”
爷孙俩全身脏兮兮的,怕他们身上携带虱子,周熠直接带他们去洗澡。
童老头与孙儿换上舒适的新衣,有些忐忑有些憧憬走了出来。
这个房子如此富丽堂皇,还有卫浴室,主人家一定家境富裕,阿宝要是能留下就好了。
房子大厅一边好似一个学堂,另一边是餐厅,看上去像是西洋式的装修。
颇有些奇怪的坐着一位作古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梳着高髻,容貌俊秀儒雅,神情间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与平静,一身青色棉麻窄袖交领长衫,让人猜不出他的身份。
童老头佝偻着身体惶恐不安的站在一旁,语气恭敬说道:“多谢小姐让我们爷孙能洗漱一番。”
坐在餐厅的周熠微笑道:“老人家,您和孩子过来坐,让我师傅帮您看看身体。”
童老头闻言局促着坐到林许身边,小孩紧抓着老人的手站在一旁。
林许对着童老头温和一笑:“老人家,把手放到桌上。”
童老头慢腾腾将瘦骨嶙峋的手放到桌上,林许伸出手凝神给他把脉。
林许神色如常收回手,轻声说:“老伯没什么重病,只是年龄大了身体虚弱,好好休养就是。”
这时盛银花从后面厨房端了两碗面条过来,周熠见状:“两位先吃面吧,有事之后再谈。”
童老头和男孩看到面条眼睛都直了,闻言也没客气,立马抱着碗狼吞虎咽开始干饭,太久未吃粮食,一点点食物就能慰藉人心。
童老头和男孩吃完面,神色都放松了些,消瘦蜡黄的脸上泛起血色,开始讲他们的来历:“我叫童思明,这是我孙儿童静,我们是从平城逃难出来的。”
周熠好奇问道:“平城?你们怎么从平城逃难出来。”
童老头有些疑惑的看她一眼,眉眼流露出伤感:“小姐不知,平城沦陷了。”
“平城沦陷了!”一旁的盛银花惊呼道,随后焦急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受损严重吗?里面的人怎么样了,安全吗?”
童老头摇头:“我走的早,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天啊,姐姐怎么样了?安全吗?盛银花咬着嘴唇担忧的原地踱步,眼里急出沁出泪水,带着哭腔说:“周姐姐,我想明天就去平城找姐姐。”
周熠急忙安抚她的情绪:“银花你先冷静下,现在平城局势不明,你姐姐可能已经出城,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平城,岂不和是她错开。”
童老:“是,平城现在乱成一锅粥了,里面已经被敌军控制,人人自危,附近都是逃难的。”
周熠接着问:“您知道如今夏国军队的局势如何?”
童老头眼里露出犹豫,最后开口说:“我听说G党在事发后号召夏国军民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敌国,现在M党和G党双方已经有合作的趋向。”
“M党和G党?您能和我讲一下吗?”
这个是国民皆知的东西,这位小姐居然不知道!
童老头震惊的盯着周熠,随即咽下疑惑,反而认真解释:“夏国如今由M党执政,不过民间有个组织G党日益强大,于是M党不去抵抗敌军,反而一直剿匪。要我说G党才是真正为我们底层人民办事,不像M党的一些军官,整天鱼肉百姓!”
说完童老头情绪有些激动,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
童静轻轻怕打爷爷的后背,他长得虎头虎脑的,动作却乖巧娴熟。
周熠想起上次苏知海带来的月梨膏对咳疾十分有效,便起身拿来冲了一杯温水,递给童老头:“这是别人送我的月梨膏,据说是对咳疾很有效,老人家您喝看看试试。”
童老头喝了一口,感觉一股清凉之意从喉咙直通五脏六腑,犹如干旱的沙漠降下的沁凉雨水,人瞬间好受多了,他还未喝过如此舒服的药水,不由小口小口喝着。
周熠淡笑调侃道:“童爷爷你倒是大胆,什么都敢说,孙子也敢顺便托付给陌生人。”
童老头苦笑,长叹一气:“我也是走投无路,只能赌一赌,不然我阿宝独身一人,如何在如今豺狼当道的年代存活下去。”
周熠很发愁,她收不了怎么多人啊,你看今天连睡觉都是个问题。
只是看着老人佝偻着身体,头发灰白,一张沧桑古朴的脸显得无比憔悴,浑浊的双眼看着她折射出了点点期望,她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今天先这样吧。
“童爷爷,今天你们就先在此休息,有事我们明天再谈。”
只是…周熠看了眼四周,床铺位置不够,她思量半响,让盛银华带着她的被褥去客房打地铺,童家爷孙就暂居在客厅的床铺。
天色已晚,林许见事情处理完了,起身告别,离开前轻声在周熠耳边说了一句话。
周熠听完沉默片刻,随即进屋买了套床套,和盛银花合力铺好床铺后就各自休息去了,留下爷孙两人在客厅。
童老头看着床铺,即便没有上手摸,也能看出料子极好,还有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针脚又细,布料又软,不像他们之前穿的土布粗糙凹凸不平。
没想到他童老头临死前还可以过上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