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狗卷棘先让真希送她回了宿舍,又回自己那儿取了胃药给她补送过去。
在两位同期的监督下,广濑穗香乖乖服了药,小手抓抓被子掖好被角,躺在床上默默闭眼。
见她入睡,禅院真希与狗卷棘才退了出去,替她关上了宿舍的门。
傍晚的时候,狗卷棘给她发了短信息。
「from狗卷棘:身体好点了吗?」
「from广濑穗香:已经!完全不疼了!」
「from广濑穗香:现在超级活蹦乱跳的,非常感谢狗卷同学与真希同学!」
内心的担忧之情这才消散,狗卷棘敛着眉眼,指肚摩挲着手机壳,思绪不由又落回了中午时五条老师的那句——
“从一大早开始就一副失恋的样子呢。”
……
他点开了SNS软件。
与Honoka的聊天记录停止在昨天,再无进展。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复杂得连他自己也理不清。狗卷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此刻乱糟糟的一团,像塞满了毛线。
在他之前的人生里,所有的人际关系可以简单概括为两个词:家人、朋友。
广濑穗香也自然而然地被他划分在了朋友的范围里。
直至今天。
他不得不再次认真地审视起自己对她的感情来。
那些时不时就对她产生的担忧、以及打破常例的反常行为,究竟是单纯的、因为是自己很重要的朋友……
还是说,早已超脱了所谓对朋友的关心范畴?
白发少年曲着长腿坐在沙发上,微微仰脸,短而细的碎发随之滑过秀致眉眼。
宿舍的白炽灯明亮而刺眼,扎得他轻轻眯起眼,又不禁抬手,拿手背盖住眼皮。
得好好思考才行。
认认真真地去想、然后再郑重地道歉,给出自己的回应。
……因为,尽管怀揣着不安与忐忑,她也仍然鼓起勇气向自己告白了。
他不能将这份感情随意敷衍对待。
狗卷棘闭着眼想。
室内空气似乎也跟着变得烦闷起来,哪怕开着窗户也无济于事。
狗卷棘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出宿舍。
得益于庞大的建筑资金,东京咒术高专占地面积很大,除了典型的日式建筑之外,山石景观也层出不穷。
绕过夜樱缤纷的羊肠小道,前方就是一片开阔的中心湖泊。
狗卷棘看见了扬言自己已经恢复得活蹦乱跳的金发少女。
今夜天气晴朗,云层稀薄;四周也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一些细微虫鸣,以及微风拂过枝丫的簌簌声响。
月光投落在少女身上,淡淡照亮了她莹润面庞。
她正坐在湖边长椅上发呆,似乎是注意到了往身边靠近的脚步声,少女眼睫微颤,转过脸庞看了过来。
狗卷棘脚步一顿,下意识打招呼:“昆布。”
“啊……是狗卷君呀。”广濑穗香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往旁边让了个位置,“是来看夜景的吗?坐吧。”
狗卷棘犹豫一瞬,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湖面波光粼粼,夜风清凉舒适。
狗卷棘盯着湖泊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微微侧目,拿余光打量起她来。
相比中午时,她的面色明显要好转不少,虽然仍有一点苍白,可至少也有点红润的血色了。
应该是真的不疼了。
狗卷棘想着,却听身边传来一声浅淡的、绵软的叹息:
“今晚的星星真多啊。”
他一愣,本能抬头。
夜空繁星密布,闪烁的星子倒映在清澈湖面,像是一汪银河玉带。
抬头是天、低首也是天;闪烁星辰中,天地之间的分界线,在此刻似乎陡然变得模糊起来。
狗卷棘突然想起,去年圣诞节的冬天似乎也是这样的星空。
与招募进入高专后开始术师生活的人不同,有家系的术师几乎从小便会与咒灵打交道。尽管尚未入学高专,他们也会接受一些来自于咒术总监部的指派任务。
有些是追捕诅咒师、有些则是祓除咒灵。
狗卷棘还记得,当时他恰好接了一个祓除二级咒灵的任务。
任务地点很偏远,是在一个落后偏僻的小乡镇。那边长久流传着一个水神的传说,但在日积月累的口口相传中,故事逐渐变了味。
乡民对它的描述渐渐变得血腥而残暴,负面情绪的摄入催化出了咒灵,当地异常死亡案件开始层出不穷。
前去祓除咒灵的时候,却遭到了一部分迷信乡民的阻拦。
乡民认为这是神明降怒,不可再激怒神明,总监部派来的辅助监督怎么说也说不通,情势紧迫,狗卷棘干脆拉下衣领,说了一声——
「睡吧。」
于是那些顽固分子纷纷倒了下去。
狗卷棘至今还记得那一瞬间猛然爆发的寂静,以及其他前来相劝的乡民脸上露出的惊惧神色。
像是见到了什么无法理解、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异类一般,眼里是掩藏不住的深深恐惧。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照理来说也多少有所习惯了。
但那日不知怎的,也许是事前清理现场的工作进展不顺,也许是那只咒灵很难缠的缘故,他突然就觉得很累,没由来的疲倦。
喉咙也干涩灼疼,像是吞了一大把磨得锋利的刀片。
辅助监督还要留在现场处理善后工作,于是他独自一人在镇子中找到了一家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已经显然开了很长时间,店牌老旧,摇摇欲坠地挂在店门上,仿佛下一刻就要跌落下来;店内的货品也不比大城市齐全,狗卷棘翻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一盒不是三无产品的润喉糖。
结账的时候却出了点问题。
老板躲懒,躺在小休息间的椅子里看电视。电视声开得很大,老板正看得聚精会神,狗卷棘不能说话,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老板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