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扉间慢慢地、眨了一下眼。
他坐在火影案桌前,以仰视的目光,与她又一次重合了视线。
赤红的眼瞳陷下去一个角落。失去水分的石榴籽。
“…你又如何命名她的【不是】?”
他的指骨发白地印在皮肉下。
“漩涡水户,我问你,你要怎样命名她的【不是】?”
“从生到死。”咬合齿关时,流出磨合的钝涩,“她都在千手。”
漩涡水户看着他。
她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她的一部分。脱离了身体,蜷缩在某个角落,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他们并不相似的五官,他们一模一样的神色,在创造初始,被谁与谁随意地摘出一块泥,捏出同样面无表情的心。
“没有谁能决定这件事。”
“没有人去问过、去想过……我也没有。然后事情发生了,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以为我能知道她完完整整地死去。”
水户停顿了话语。
“但你和你的兄长一样,都是非常、非常,残酷的人。”
在寂静生长的空间里,千手扉间低下头。他重新拿起笔,翻开积在一旁的纸堆。
“是的。”他说,“…是的。”
夕阳的光漏进窗户,与他的眼睛是相同的颜色。
没有人问过你是否愿意。或许有人问过,你做出了回答,代价是躺进了无光无声,冰冷孤寂的地底。
没有人问过她是否愿意。因为那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她要承担起的责任不再是一个人的东西。她作为【漩涡】来到这个村子,成为每个忍者袖口上烙印的标志。
你摸着她的脸颊,泪水涟涟:可是他们从不在意水户高不高兴。
……你为什么要为这无关的苦难而落泪?
那些眼泪太过滚烫,太过沉重。它们淌进她的肌肤中,回旋在她的身体里,几近年岁,也不曾有一丝一毫地消减。于是在那个时候,属于你的一些东西就已经长久地住进她的身体里了,密不可分,黏皮带骨,神经质的敏感与阵痛。
在昏沉混沌的现实与幻想的交际,唯有梦境清白无辜。
侍女说了你的名字:“大小姐是上任族长旧友的女儿,从小跟着主家长大,现在也负责着村子里的事务。”
“…好,您稍微偏下头。”
将最后一枚簪子埋好,她拿过镜子:“您看如何?”
纵使还没来得及施粉抹脂,那顶着新娘发髻的仪态,也称得上是端丽十分。
咚、咚、咚。
“是我。”你咳嗽了一下,“姬君,我可以进来吗?”
水户向侍女颔首示意。刚拉开门,迎进来的便是一张笑吟吟的面庞,你越过她,正好望见坐在房间正中的新娘子,一时间愣在原地,眼睛都要看直了。
她不由得轻声笑起来:“回神。”
“哇……”你有些结巴,“我、我可以离近些吗……?”
“还没来得及上妆呢。”
化妆的工具就摆在一旁。你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再抬起头,眼巴巴的:“……能让我来吗?”
接着,又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很厉害的…!以前要打探消息,我还扮成花魁过呢,都是自己动手的……你可以问问昭香嘛!”
昭香是侍女的名字。听见这话,她也忍俊不禁地捂住唇:“是的,大小姐很厉害呀。”
水户越看,越觉得自己是被一只毛皮漂亮的小狗碰瓷了。热热闹闹接回自己家,还会咬着人的衣角,咕噜噜地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
她哪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只是嘴上偏要继续捉弄两句:“那可不行。”
“呜……!这样啊…”
“但是呢。”她抬起手,“如果让我摸摸你的脸,我说不定也会心软一点?”
小犬眨巴眨巴眼,上道地滚到了她的掌心中。颊肉软绵绵,嫩乎乎,讨好地蹭来蹭去,还要偷偷说着:“…姬君好香哦。”
她好笑地揉了几下,故意作出苦恼的样子:“这下没办法了……”
你乐滋滋地拿起胭脂的小盒,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交给我!”
昭香收拾好东西,笑着退出去了。
画笔点过香脂,涂在脸上,先是凉,再是微弱的痒。
她的视线凝聚在一点垂下的睫毛上。
你们离得那样近,近到能看清脸颊上柔和的绒毛,你抿紧的嘴唇不自觉地微笑着,有个很小很小的可爱酒窝,眼睫出乎意料地长而纤细,不说话的时候,居然是与性格不同的恬静美貌,惹人怜爱。
注意到她的视线,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被姬君这么看着,总有点害羞呢。”
“因为你很漂亮。”
“嗯…但我觉得姬君更美哦。”
你举着笔,眯起眼看了看,伸出手,抹开唇畔的脂粉。
温凉柔软。
她眨着眼,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动作轻缓的指尖。
“新娘子的装扮最重要了,可不能出一点点差错……必须得要姬君漂漂亮亮地出嫁才行。”
“…你以后也会是这样美丽呀。”
你的动作一顿。
“……我不能结婚的——我——我是说,我不想结婚……我还没谈过恋爱…啊。”
支支吾吾着,总说不出对的句子。你皱着眉毛,难过得显而易见,像被烧到手指,慌里慌张地坐回原地:“…对不起,姬君。”
——那个时候,她是说了什么话?
“……因为谁?这是谁与你做出的约定?”
——她说:没关系。靠近些,继续帮我上妆吧。
“他有在意过你怎么想吗?他有在意过你愿不愿意吗?”
——你又宽慰地,露出元气的笑,凑到她的身边。
“一生——一生!这种东西……!就为了这种虚无的,不切实际的东西!?”
——你说:姬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