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缺托着她的后脑勺,稍稍使力将她往浴室带。
这个浴室比宁清的出租屋还大。里面的浴缸,是她的折叠床四倍的面积之大。
在寸土寸金的B市,这令人咋舌的奢华,合着这世上就她一个人在负重前行啊。
洗浴用的瓶瓶罐罐,上面全是宁清看不懂的字。宁清平时就一只三块钱的舒肤佳和一瓶十几块的旁氏洗面脸搞定所有。
她在瓶瓶罐罐里挑了半天,终于认出shampoo这个词,就它了,洗发水的单词她还是知道的。按了泵头半天也没挤出洗发水,她没耐心了。
她认了,她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宁清拿起一块香皂,一皂三用,简单地洗了个淋浴。
裹上浴巾的宁清走到卧室。卧室里的江缺正抱着腿看电影,电影叫寺庙里的女人,讲的是一个名叫阿难的小僧尘心未毕,同落难女人私奔最后为保护女人而死的故事。
“那个,吹风机在哪?”
江缺关掉电影,下床,从客厅的电视柜下方拿出吹风机。
她想要接过吹风机,江缺却摁着她坐在沙发上。
这什么play小游戏吗,当他筋骨分明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的时候,宁清如是想道。
江缺动作轻柔但生疏,看得出来没什么伺候人的经验。想着她也染上跟他一样的味道了,他胸腔里升腾出一股热切。香皂的味道随着水气蒸发,飘散在空中,他低头轻嗅她的头发,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你用什么洗的头?”
“摆在那的那个香皂啊。”
不会是怪她用了他的什么专属大牌产品吧。她回答得有些急切,坚决表明自己只选了最便宜。
“那是洗手用的。”
这个笨蛋家伙。
“不会烂脸吧,应该不会,我皮糙肉厚的。”
她转过脸看向江缺。
“这肉脸烂不烂也没差。没事,烂了还可以讹一笔Dior。”
他逗她,捏了捏她的脸颊肉。
宁清切了一声,不理他。
※
第二年S市初雪的那天,抠门的朱哥终于大方一次,请工作室的人去听Eason的演唱会。
宁清进场后东张西望找座位,朱哥图便宜,买的是山顶的位置。
转头便望见江缺戴着黑框眼镜和口罩,黑色呢子大衣,系了蓝绿条纹围巾,朝她挥手。
身姿出众,扎眼得让周围的女生们频频回头。
这是江缺最后的自由时光,离他成为断层顶流还有一个月。
宁清将饮料递给他们,欲坐在朱哥身旁,一把被江缺拽住手腕。
“坐过来。”
宁清道:“坐哪都是一样,待会儿小艺坐那方便。”
江缺执拗地不肯松手,朱哥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俩。
他又开始作妖。宁清无奈,只能坐在他旁边。
很久之后,久到江缺对那场演唱会记忆模糊的时候,他依旧记得散场时漫天的彩带飘下,宁清少有的活泼得像个孩子一样拿手去接的模样。
像是受到蛊惑一样,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宁清受惊得迅速后退一步,发现朱哥和小艺并没有看到,才松了口气。
江缺抿了抿嘴,不自在地将手背到身后道:“你头上有彩带”。
离场时赵小艺和朱哥嚷嚷要去上厕所,宁清和江缺在路口等他俩。
宁清左手举着没喝完的饮料,右手无聊地划拉手机。江缺站在她的左手边,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笼在一块。
昏黄的灯光,纷纷扬扬的雪,低头看着身旁宁清瑟缩着埋进围巾里的半张脸,江缺心里升起一种与周围凄冷环境完全相反的熨帖安心。
江缺歪头就着宁清的手喝了一口宁清手里的饮料,两人都不觉有什么不妥。
赵小艺和朱哥走过来正好看到这幕。
“这这这。”赵小艺惊呼出声。
江缺有洁癖是众所周知的,除了工作场合会将就之外,平时出去聚餐都是让赵小艺或者宁清提前备好消毒湿巾。
宁清率先反应过来,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你喝错了,这是我的。”
他真能给她找事儿。
江缺骑虎难下,面色尴尬地道:“我去车里找漱口水。”
少年人慌慌张张,而那场初雪也越下越大,几近成了雪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