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咧咧,小雨绵绵,雨滴小声地拍打着门窗。
呼啸的风越来越大,将未关紧的窗户吹得大开,细雨被吹入房里,在满地的碎纸上留下了星星点点被洇湿的颜色,又落在了杏色的裙摆上。
徐空景对此毫无所察,她正端坐在椅子上,牢牢地握着手中的笔,一双黑亮的眼睛仿佛平静的湖面一般波澜不惊,只凝眸望着笔下晕染出的绮丽色彩。
她穿着米白色窄袖对襟短衣和绯红色半臂,明亮的色调衬得她肤白胜雪。一头如墨的长发梳成了高高的发髻,精致小巧的绒花则点缀其中。
直至窗外已是夕阳西下,霞光万丈,她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右手。
视线却仍然落在桌上,那是一只正在长吟的凤凰,一身火红的羽毛,唯有双翅和尾羽上,带着亮眼的金黄和一点靛青,鲜活得仿佛振翅欲飞。整张纸长宽约一尺有余,构图复杂,纹样精致,刻画传神,栩栩如生。
她对着这张薄薄的纸,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转头见时候已经不早了,她动作很快地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碎纸,还没收拾完就听到了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想来是刚刚雨太大,春庭就先关上了店门。
徐空景快步走到外间,看到春庭正趴在招待客人用的桌子上,睡眼惺忪,浅绿色的衣裙袖口有一片洇湿的痕迹。
“有人在吗?”大约是没等到来开门的人,门外的人焦急地大喊道,听声音是个青年男子。
这洪亮的声音隔着一扇门都还是震耳欲聋,春庭不由得皱了皱眉:“对着一间铺子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又没抢他的钱。”
徐空景则是直接打开了门。
“这里已经打烊了,这位公子请明日再来吧。”她略带歉意地说道。
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之后,她很快打算再阖上店门。
然而一只手牢牢地卡在门缝间,阻止了她的动作。那只手干净白皙,一看就没干过什么活,可手背上却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从衣袖里延伸出来。
徐空景烦躁地拧了拧眉,不得不卸下了些力道。
“这位姐姐行行好,我想找这家铺子的老板。”外面那人声音带了些希望,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见她留了一点缝便死死卡住,让她无法关上这扇门,力气大得出奇。
“你找她做什么?”她眼里带了些警惕。
“我有急事想请她帮忙。”见她神情紧绷,又赶忙先道歉,“抱歉,这个时候了还上门打扰,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青年神情恳切,不似作假。
门外金红的夕阳几乎刺眼,可小雨却依然淅淅沥沥地下着。
徐空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
青年一身粗布衣衫,身形削瘦,很是文弱。眼底是大片的青灰,看着十分憔悴。
他来时似乎并没有打伞,一身衣裳已经半湿。如今已经入秋,这人又只着单衣,若是强硬地把人拦在门外,似乎也并不妥当。
“算了,先进来吧。”她松开了手,将他放了进来。
青年连忙挤了进来,生怕她反悔似的。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这间铺子也只是小本生意,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徐空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那人,语气淡淡。
“徐老板谦虚了,整个晏安城谁人不知,您的剪纸手艺出神入化,引得城中多少贵人连声赞叹。若不是您这些年来的经营,如今这城里谁会把这种小玩意当回事?”青年眼神热切,语气慷慨激昂,内容却如此谄媚。
徐空景被他的眼神看得不太舒服,却还是礼貌回答:“公子谬赞了,剪纸本身就是一门悠久独特的艺术,我也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还是请开门见山地说话吧。”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才开口道:“在下林绍,是个秀才。舍弟林远,给周家小少爷周宝瑄当书童。三日前,周宝瑄贪玩被山贼绑走,我弟弟当时就跟在他身边,今晨那山贼因负隅顽抗已被就地正法,可我弟弟他至今也不见人影。”
林绍忽然走近一步,表情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刚刚凑过来的春庭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下一刻,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那声音结结实实的,听着就很疼。
“周宝瑄至今仍在昏迷之中,听说烧还没退。可我弟弟已经失踪了整整三日了,他今年也才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若是再找不到他,我担心他即使没有遭遇不测,也要支撑不下去了。现下已经入秋,夜晚寒凉,他要是冻坏了怎么办?”他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家里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若是他出了事,我怎么和爹娘交代啊?”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虽然能感受到他的绝望,但徐空景对此无能为力,她看着他,蹙了蹙眉,“我可不会找人。”
闻言,林绍抬头看她,刚刚哭过的一双眼眸通红,可眼神中充满希冀,炽热得像是要烧起来。
“或许那山贼会知道我弟弟的下落。”他定定地望着徐空景,说出来的话更加奇怪。
春庭已经听不下去了,似乎笃定了这人脑子不太正常,嫌恶的神情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你在说什么昏话?那山贼既然已被就地正法,即便他知道你弟弟的下落又如何,我们还能替你去问他不成?”
林绍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视线落在沉默的徐空景身上,眼中的热切未减半分。
“说了帮不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春庭语气更加不善,“还请这位公子尽快离开,否则我们可要动手赶客了。”
话音未落,春庭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内间,像是要去拿什么东西。
她知道,春庭大约是想要去拿个扫帚之类的东西把林绍赶出去,这样对一个客人,传出去可就麻烦了。
她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便戛然而止。最终只是闭了闭眼,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锋利而冰冷的物件抵在她的后心上,只要林绍往前一送,她就会殒命当场。
“徐老板,我在说什么昏话,那位姐姐听不懂,可我想您或许是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