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和采沅的相处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拉她过水坑还要借助树枝,只为了不碰到她的手。怎么这会儿却?
他隐在角落,望着对面屋顶上那一对依然在互诉衷肠的男女,心情实在复杂。已经过了寅时了,他们怎么这么多话要说?祺轩和长月的卧室只隔了一堵墙,他平日里睡不着了就经常敲打墙壁骚扰长月,偶尔还隔着墙闲谈,后来发展到他睡前不和长月聊天就不得安宁。这次是由于采沅的母亲外出办事,将她托付给师父照料,所以采沅才在他们院子里小住几天,祺轩回想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思来想去也就是趁着天气好出去放了一会儿风筝,期间也不见他们的行为有何异常,怎么一回来就有说不完的话?
入夜后没见长月踪影,他还耐心等了会,后来憋不住了便出来找人,却望见这俩人坐在屋顶上谈着心赏着月,悠然得很。一开始他想蹦出来吓他们一跳,但看他们一派岁月静好的气氛,又觉索然无味,自己何必跳出去妨碍他们,便又默默回房了。
然而行不通——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辗转反侧。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白天的风筝吗?他的是狮子风筝,采沅是绵羊风筝,只有长月特别,风筝是一副月出东方踏清风的图。风筝都是采沅做的,祺轩正奇怪为何自己和采沅的是动物,只有长月的是风景,正欲发问,却见长月和采沅对视了一眼。他也说不清他们当时的眼神中究竟蕴含了什么,他们在交流什么……
而后因为清风袭人过于舒适,加上他玩的太疯有点累了,就小睡了一会,醒来后发现那两位的神情有点不正常。哪里不正常,他又说不上来。
他爬起来瞧一瞧更漏:已经过了子时了。那两个人不睡觉的吗?左右睡不着,他轻手轻脚又来到方才那个角落观察他们,却见他们举止并不出格,姿势也没怎么变,只不过更深露重,长月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采沅身上。
……好吧。祺轩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多余。
脚跟子动了动,想要再回去吧,又觉得不甘心: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聊到什么时候。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寅时,屋顶上的二位还是没有要下来的迹象,祺轩腿都麻透了,又嫌地上脏不肯坐下,抱胸而立,盯着屋顶的那两人不眨眼,像是在和他们较劲似的。
终于,屋顶的那两人站了起来,祺轩精神一振,却见长月和采沅相视一笑,长月伸手搂住她的腰,用轻功带她飞了下来,稳稳落地,采沅神色也丝毫没有不快。祺轩诧异地瞪着他们,他们居然搂搂抱抱、丝毫不顾男女大防!转而又想,这不废话吗,长月不抱采沅,采沅怎么下得来?上去屋顶时肯定也是抱上去的……
祺轩倍感不快,郁闷至极,却见那对男女开口说话了,女的说:“多谢你如此信任我,愿意把这些告诉我……”男的说:“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些东西。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说出口,没想到……”
什么跟什么啊!
祺轩欲听清楚些,可他们已经开始往采沅的屋子走,长月这是要送她回房了,祺轩在气头上,又不想被他们发现,只得小心转身,忍着腿麻姿势奇怪地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回去刚躺下,隔壁就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是长月开门进屋了。嗬,怎么不再多聊聊呢?
祺轩竖起耳朵听他响动,估摸着他已经到了床边了,于是故意大声打了个哈欠,敲一下墙壁道:“长月,又起这么早干嘛?”
墙那边顿了下,答道:“哦,我,方才去采朝露了,好给师父泡茶。”
睁眼说瞎话,你明明是——
祺轩把质问的话吞进肚子里,他偷听他们谈话,虽然没偷听到几句,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质问出口,岂不是暴露自己了吗?
再者,长月都已经撒谎了,他再问也没意思了。
长月居然对他撒谎!
有什么话非要找采沅说,却瞒着他呢?他才是最先认识长月的人啊,凭什么长月对采沅的信任胜过对他的?
他愤愤地蹬一脚被子,谁知被它绊住了脚跟,怎么连被子都和他作对!他一气之下多踹了一脚,不料双腿彻底被绞住,砰登一声跌下了床,隔壁响起长月的询问:“祺轩?你怎么了?”
“没事!”他捂着屁股爬起来,瞅瞅自己沾了灰尘的裤子,嫌弃得要死,一股脑儿脱下和被子卷一团扔进了筐里,一看中衣的衣摆也脏了,索性一起脱了下来,往门口一扔。
“祺轩,你——”长月推门进来,被祺轩扔的中衣兜了一头一脸,他皱眉扯下来,正要问祺轩又在搞什么鬼,却见那个人光着身体震惊地看着他,他一时愣住,盯着对方没有移开目光,对方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
长月飞速转过身背对他,吼道:“你干什么大清早脱光衣服!”
“……不是故意乱扔。”祺轩补完自己要说的话,被长月吼懵了,委屈道:“我哪有!我穿了底裤,没有□□——”
长月像被手中的白色中衣烫到了似的,果断往后一扔,准确地盖住了身后那个神经病:“穿上!”
祺轩揪开罩在自己脸上的衣服,嫌弃地扔进箩筐:“不要!脏死了,沾了灰尘。”
“你有什么毛病?简直不成体统!”
祺轩冤枉:“你有什么毛病啊,我又不是大姑娘,你至于这样——”
长月一点也不想听他瞎扯,埋着头登登登走进来,每一步都像是在跺脚似的,气冲冲地端走了装着祺轩衣服被子的箩筐,又登登登走出房门,期间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还放话说:“那你就光着身子玩一天吧你!”
“喂!”祺轩目瞪口呆看着他气愤离去的身影,匪夷所思地自言自语:“该生气的是我吧?”
他当然知道长月说的是气话,把箩筐端走也只是拿脏衣物去洗而已,他房里还有其他衣服,怎么可能真的光一天?真不明白长月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又不可能真的威胁到他,真是幼稚……
祺轩往衣柜里翻找衣服,抽出一件往床上扔一件,一边扔一边想着,长月在气什么?很少见他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不成体统……这么嫌弃我?小时候不还一起洗过澡么……
他盯着床上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
我又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