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托着背后的老人,低下头看了看,两眼顿时瞪得溜圆。他费劲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把手伸到孩子的鼻子 “哎哟......”女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原本一片安静的渡口,很快就被一家人的哭声淹没。 长着一副络腮胡的船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在这里摆渡已经八年啦。死在过江船上的,少说也见过几十次。” 同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黯然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有饿死的,也有病死的,几乎都是老人。”船家的话音里透露出无限的悲哀。 此时一片树叶从上游漂来,掠过船舷,然后顺着水流向下漂去。那片树叶会在哪里落脚呢? “最近生意咋样?”年轻小伙子这一年来每个月都会牵着毛驴坐船往来两岸,所以他和船家已经很熟了。 “替东家跑腿儿的,管不了生意好坏,人家给啥,咱就带回去啥。” “哦,说的也是。” 小伙子登上岸抵达会宁镇外时,已经是夜阑人静,天上繁星闪烁之时,他来到一家客栈门口,一个有些姿色的年轻女人依然坐在屋里,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啊,永八来了。我还说呢,算日子,今天该到了,天没黑的时候,进士老爷还派人过来问你呢。” “老板娘啊,饿死我了,快弄点饭吧!” “早都准备着呢!”老板娘随即起身,去伙房里端酒饭。 永八将毛驴背上驮着的狍子皮、鹿皮、貂皮和鹿茸卸下,然后才找了张桌子坐下。他是朝鲜人,不过他实际上也是给清军传递情报的密探,只不过永八自己并不知道。 从两年前开始,他就给城内的崔进士家跑腿做生意来往于两岸,同时也在传递着珲春城内递交的关于北海镇的情报。他每次回会宁镇都住在这间客栈里,把货物直接交给崔进士,然后再把对方交给他的货物带回珲春。至于每次夹带在货物里的密信,崔进士都会直接转交给会宁镇内的一位满清武官。 第二天上午,戴着黑色斗笠的崔进士急急忙忙的来了,不过却显得满腹心事的样子。还不等交接了货物,崔进士就拉着永八进了客栈内,低声道:“永八,我有事找你。” “老爷您吩咐。” “你能不能再住一宿,明天启程?” “为啥?” “明天有人要去对岸,他们是头一次去,不熟悉路,你跟他们一起走。” “要是这个事儿,有啥行不行的?没问题。不过,今天走不行吗?”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今天恐怕不行。以前你也是常常住两三天,这次多住一天好了。” “老爷您都说了,那我就多住一天吧。” “不过,你们明天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启程。而且等会儿交接货物的时候,就当做没这事。前往不要跟佐领大人派来的人提及。” “崔老爷,您这是......” “你先收着。”说罢,崔进士便从怀里掏出一物,塞进了永八的手里。永八手一沉,立刻就知道这是五两重。他有些糊涂,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只是带人去对岸,又不是当向导,给这么多钱干嘛?从崔进士举动看,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过不多时,崔进士果然又带着个清国人来了,对方每次都来,跟永八也认识。双方没什么废话,相互交接了货物,随即行礼告辞。 第二天一大清早,永八站在路口等了很久,才依稀看见几个人影从远处走来,是崔进士他们来了。 永八瞪大了眼睛打量跟在崔进士后面的人。因为他感到十分纳闷儿,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跟要逃亡的罪犯似的,在他人还在熟睡的凌晨悄然离开呢? 跟着崔进士的两人好像是两班阶层的人,一位是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头戴黑色斗笠,身穿白色长袍,长得仪表堂堂;另一位是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少女,肤如凝脂,面若桃花,穿着也是十分整洁,头上披着件衣服。 《礼记》里说,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朝鲜贵族女子出门一般会坐轿子,如果不坐轿子,那就需要用衣物遮住头部,以防被别人窥见。 永八急忙迎上去,对崔进士道:“崔老爷,是他们吗?” ”是啊,一路上你要好好关照他们!” “我得把他们送到哪里呀?送过江去就完事了吗?” ”说实话,这两位还没有明确的去向。你只需要把他们带进珲春城内,找个客栈落脚。多费心了。” 听到崔进士的话,永八有些惶恐:“崔老爷,您这话说的让小人实在汗颜。既然您都吩咐了,小人一定办的妥当。” “听说你叫永八?”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言语的林塾师开了口。 “是啊。” “崔进士说你年纪虽轻,但心地善良诚实,值得信赖,所以我们一老一少打算跟你走.你明白了吧?” 晨光熹微之时,永八三人便登上了渡江的小船。尽管下了狠心做出出走的决断,但是一旦真正上路了,林塾师便对前景感到十分茫然。图们江的北岸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都说那里在那位赵王的治理下,人人剽悍刁蛮,不尊礼法,不习孔孟,实在不是读书人的宜居之地。 自己老了,即便四处漂泊,在哪里度过余生也无所谓,可年纪轻轻的女儿怎么办?也不知道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他一直无儿无女,到了晚年才有这一女,出奇的美丽可爱。可问题就是因为这份美丽,惹来了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