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热水。 虽说随行的人里有个卫生员,可那小伙子也只是学过战场急救和应对一般的头疼脑热,对这方面的疾病根本不懂。 没过一会,那女人被抬进了蒙古包里,三个孩子和羊也都带了回来。因为其他人都帮不上忙,所以在卫生员检查的时候,只有赵新呆在边上。之后两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温水帮女人把腿上的血擦掉。 在卫生员忙碌的时候,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嘴里含糊不清的用蒙语说着什么,憔悴的脸颊上流露出极度疲惫的表情,骨瘦如柴的双手死死揪着身下的毯子,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赵新见状也拿了块温热的半湿毛巾,帮着女人将脸上的汗擦掉,这时他才注意到女人那削瘦而棕红的面颊上布满了皱纹,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没过一会儿,蒙古包里便充斥着血腥味,以及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刺鼻的牛羊粪便味儿。 随着女人的气息越发微弱,赵新和卫生员对视一眼,心知要糟。他当时突然想到人参可以吊命,于是便趁卫生员不注意背着身取了个紫檀盒子出来,打开后里面是一根用黄缎子盖着的三指粗的人参。他手忙脚乱的用匕首切下了一片,塞进了女人的嘴里。 赵新手里的人参存货都是长白山里的特等野山参,至少都是三十年以上的;他特意留了几根,原本是给体弱的王贞仪准备的。 过了一会,女人的脉搏跳动有所增强,呼吸也顺畅了些,赵新见状便来到外面,让驻防排的炊事员将半根人参熬汤。 可驿站里也没有煎药的锅,炊事员没办法,正要用煮饭的锅熬,驻防排的排长说等一下,他让蒙古向导跟自己去附近的喇嘛庙,没准那里会有药锅。排长的话也提醒了赵新,他随即让对方去喇嘛庙问问有没有能看病的僧人,他这个“蒙古大夫”实在应付不了眼下的局面。 然而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排长就回来向赵新报告,不仅药锅没借到,还置了一肚子气。炊事员无奈,只得用一口小号的铝锅熬参汤。 “什么?找替身?”赵新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人,两个庙里的喇嘛都是这么说的。”驻防排长愤慨的道:“他们说想治好这女子的病,吃药没用,得念佛修善,驱逐魔鬼,所以必须得找个活人当替死鬼!他们还说,这要不是看在咱们北海军的面子上,说什么也不会管!” “哐!”赵新抬脚就将地上的一口水桶踹翻,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蒙古向导只知道赵新是个大人物,但具体是谁并不知道。他跟着队伍走了这些天,也了解到北海军没有下跪的规矩,于是低头躬身道:“尊贵的大人,从前大喇嘛和王爷台吉们患了病,都是这样医治的。有了替身,魔鬼自然就不缠着病人了。” 赵新深呼吸了几下,他也明白鬼神之说是这个时代老百姓的普遍认识,生气也没用。 可谁知蒙古向导随口又说了一句:“要是能跟大喇嘛求一点‘萨布生’就好了,什么病都能治,可惜这里离库伦太远了。” “萨布生?”赵新皱着眉头,他从没听说过。 “就是......就是呼图克图的尿......尊贵的大人,那可是顶顶珍贵的东西,一般人要想求到,至少得花五两银子布施才能得到一点。” “滚蛋!!!”赵新再也忍不住了,他勃然大怒,蒙古向导被吓得“噗通”就跪在了地上。一旁正坐在地上吃东西的两个小女孩也被吓的瑟瑟发抖。 “你带着两个班马上再去,你也跟着!”赵新对驻防排排长下了命令,又让自己手下里一个布里亚特族士兵也跟着去。“不用跟他们客气!你去告诉他们!我就要找个懂医的人救命!再特码说什么狗屁胡话,喇嘛庙他们也别呆了!一把火都特么烧了!” 驻防排排长带人走了,赵新的愤怒依旧无法消退,不过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两个女孩身旁的背篓里。他走过去探身一看,里面的男孩看上去也就一岁多点,躺在破烂的襁褓和布片上,无忧无虑的咿咿呀呀着。看到这孩子,赵新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于是他便在两个女孩错愕的目光中,俯下身轻轻的抱起了那孩子。 看到一个刚才还如同凶神恶煞的人突然抱起了自己的弟弟,脸上还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两个畏缩匍匐在地上的女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赵新叹了口气,把孩子放回背篓里。他摆手让蒙古向导过来,替自己向两个女孩询问一下。 向导过来先是问了她们的姓名和籍贯,这才得知他们是土谢图汗部的牧民,那女人是她们的母亲。两个女孩里大的九岁,叫赛罕;小的五岁,叫德玲;背篓里的是她们的弟弟,叫巴图。 据赛罕说,他们的父亲抛弃了他们,找了一个有钱的寡妇,而母亲因为怀孕,也没有富人愿意雇佣。前天早上,最后一个东家也迁移去了西边,母子四人留在了旧牧场上,无处可去。后来隐隐从吹来的风中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才寻了过来。 “那你们平时吃什么?喝羊奶?”赵新看着一旁那几头羸弱不堪的绵羊,心说就这样怕是也挤不出多少奶来。然而当向导替他问了后,得到了一个让赵新瞠目结舌的答案。 “粗哈达是什么?” 还不等向导回话,赛罕就怯生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团散发着膻腥气味的哈达布。 “大人,这就是粗哈达。新布都是上过浆的,可以用水冲了充饥。” 古时候卖的棉布都要上一层面浆或米浆,以便使布料挺括。饥荒年月的时候,有些人为了填饱肚子,就会用水冲洗棉布,取冲刷下来的面浆水充饥;当然得是新布才行。 赵新的心脏突然如同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他眼圈顿时就红了。来这个时代已经八年了,穷人饥民他也见了不少。在北海镇的时候,他曾从那些关内来的移民口中听说过这种法子,可直到今天才见到实物。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有人居然能用这玩意充饥! 二十多分钟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喇嘛背着个药箱来了。喇嘛庙里不是没有懂医的,而是他们在得到库伦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