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当时还真在办身份卡的现场揪出两个荷兰人的密探,两人都是在拍大头照的时候被吓尿的。结果这事到了老百姓的嘴里,风传之下就成了北海镇的老爷们手里有个“照妖镜”,但凡没做亏心事的也就罢了,只要是给荷兰人当探子的,一照之下原形毕露。 虽说罗芳柏、吴元盛和江五三人对大头照的清晰逼真同样心里发毛,可他们都是参与了一场场械斗厮杀乃至战争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妖魔鬼怪这种事糊弄愚民可以,他们才不会怕呢! 面对如此情况,已经见多不怪的海关人员先是拿出自己那带有大头照的身份卡和工作证给罗芳柏们看;接着又拿出背熟的固定话术,说这套玩意七百年前的北宋就有了,只不过后来因为战乱,这法子才渐渐失传。 “难道前宋百姓用得,到了今天就用不得?真是笑话!” 听了海关办事员略带嘲讽的奚落,吴元盛忍不住道:“尔等休要针孔里看人!叼惹姆,某家先来!” 简短截说好了。兰芳公司的一群人经历了一番折腾,最后人手一张临时身份卡,懵懵懂懂的从海关办公室另一侧的大门出来,无不是一身白毛汗。之后进入城内找了旅店登记入住,掌柜的果然要了众人的身份卡一一看过,又在册子上登了记,这才让伙计领他们去上房住下。 一番洗漱更衣后,江五拿着提前写好的拜帖急急忙忙去了河对岸的军管会大楼。此时还不到晚饭时间,罗芳柏便叫上吴元盛,打算出门转转。他以前听江五说过,巴城的治安非常好,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便只带了两个身手最好的手下。 当他们走出旅店,七拐八拐的来到运河边上,耳中便传来一阵曲调优美的丝竹之声,甚至还有个女声在唱曲,然而两人看了看四周,根本看不到酒楼茶肆的所在,不免有些茫然。 更令他们意外的是,传闻中风景秀丽的巴城运河两岸居然成了一片大工地,不光是运河里的水被淘干,一大群工人正在挥舞的铲子挖掘淤泥;原本种在河岸上的椰子树有的也被人砍倒,还有人正用铁镐刨着树根。 吴元盛别看自称“戴燕国主”,其实他不过是罗芳柏手下的一员大将。只要罗芳柏还在,他就不可能自立为王。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一时有些好奇,便找到附近一个正在刨树根的工人,套近乎的问了起来。 “老兄,这好好的椰子树,为何都要砍了?” 那工人虽然听到吴元盛操着一口潮州话,可看他衣着华丽,必定是个有身份的人,自己借回话正好也能休息一会,便停下手中的活,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拱手行礼道:“好叫老爷知晓。咱们这军管会的大人们说了,以后河岸两侧都要种油棕,椰子树没什么用。” “什么是油棕?” “这个嘛,听说是能长出油果的一种树,能榨好多油。别说城里了,城外还种了不少呢。”工人的喉头耸动了一下,兴冲冲的道:“广播里说,再过几年,咱们这就不缺油吃了。” “树上长油?一棵树能出多少油?”吴元盛感到有些难以置信,虽然戴燕国也有华人种油菜榨油,可那玩意一亩地才能出多少油? 工人拨拉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才道:“四五十斤吧,我也是从广播里听来的。” 嚯!别说吴元盛了,连身后站着的罗芳柏听了也是吓一大跳。不过他听对方两次提及“广播”,便问道:“敢问何为广播?” 那工人知道面前这几人肯定都是初次来巴城,于是四下张望了一下,抬手指着十几米外道:“那就是广播。你们听,里面现在正放《梁山伯和祝英台》呢!” 罗、吴二人来到挂着大喇叭的柱子下,抬头打量了一会,他们这才知道刚才听见的丝竹之声竟是从头顶上这两个灰亮的喇叭里发出来的,不免十分惊奇。 “罗大哥,这是怎么个道理啊?怎么还能有人躲在里面唱曲?” 罗芳柏秀才出身,因为乡试屡次不第才漂洋过海去了坤甸,刚到的时候还教过两年书。他的文化水平在西婆罗洲已经是顶尖的人物,也正是如此才能得到一众底层移民的拥戴。可他虽然看了不少书,却对眼前之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管是身份卡、大头照,还是那工人口中的“油棕”和眼前的“广播”,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北海镇的治民手段处处透着怪异,让初来巴城的罗芳柏如堕云雾,愈发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赵王”。 话说赵新虽然在巴城公开亮相,但知道他具体长相的人并不多;除了黄绵舍那几位上层人物,普通人只是远远的见过。于是在市井传言里,赵新被描绘成了身高九尺,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甚至还双目重瞳,日角隆准。 见罗大哥也不认得,吴元盛发了一会呆,突然提议想去港口的炮台见识见识北海军的大炮,如今这玩意在婆罗洲可是大名鼎鼎。 “哎~~元盛,那等军国利器,岂是寻常人能够得见之物?” “罗大哥,就算离得远也能看看炮台布局嘛,没准回到坤甸咱们也能用得上。” 罗芳柏知道对方说的有理,便点头答应了。之前他们在乘引水船的时候,都看到了岸上左右两侧的炮台。西炮台在码头的西南侧,离的远一些,而东炮台则在运河东岸那座棱堡的东侧,离的近一些。 四人穿过架在干枯运河上搭建的木板桥,而后再向北走,然后来到海岸边,从城堡外墙下走过,炮台就在三百米外的位置。 果不其然,当他们来到炮台二百米外时,就看到地面上插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军事重地,严禁越过”,除此之外还打了个大大的红叉。然而四人的目光在牌子上仅停留了片刻,就被牌子后面数十步外的几个人给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一顶偌大的遮阳伞下,一个身材高大,戴着草帽的男子正坐在一个铁架子跟前,拿着把蒲扇不停的扇着,铁架子上升腾着阵阵白烟,上面铺的满满,像是在烤什么东西。在男子的身后几步开外,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稳稳端坐在马扎上,正看向罗芳伯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