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肉饱,从疏勒城所在的高岗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再不往回走的话,天黑前就回不去了。 赵新骑的大黑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显得格外兴奋,踩着碎步,健美的身躯快乐的颠动,时而仰天嘶鸣,好像在大笑。积雪在马蹄下嘎嘎作响,一群麻雀惊起,叽叽喳喳的从一颗松树上飞走。在雀群的上空,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朵朵白云在空中纹丝不动。 看着周围的美景,赵新心中一动,一首在另一时空中耳熟能详的歌不自觉的就涌上心头。谁知还不等他张嘴,范统倒先扯着嗓子嚎上了。 “翻过千层岭哎~~爬过万道坡,谁见过水晶般的冰山,野马似的雪水河,冰山埋藏着珍宝,雪水灌溉着田禾,一马平川的戈壁滩哟,放开喉咙好唱歌......” 我擦!居然抢我戏! 话虽如此,赵新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了起来。 江藩自从来到西线司令部,就听手下的参谋说范统不光会给士兵讲故事,还教了他们不少歌。不过看到赵新也跟着唱上了,他更是一脸惊讶,把满清打的鸡飞狗跳的赵王居然唱歌,说出去谁信啊! 担任警卫的北海军士兵们都陶醉在了歌声里,两名哈萨克向导更是露出了异样的神情,想不到两个汉人大官居然会唱回疆风格的曲子,而且嗓子还真不错。曾经跑遍了天山南北的苏莱曼听了一会,惊讶的对同伴道:“我怎么听出了一股塔吉克人味道?” 赵新喝了点酒,嚎了几句,不免心神愈发激荡,忍不住单手一抖缰绳,口中吆喝了一声,身下的乌珠穆沁大黑马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藩等人一看,连忙纵马跟上。奈何赵新的马速实在太快,彼此之间的距离被越拉越远,急的江藩和警卫排的排长一边追一边喊,范统见状在后面哈哈大笑。 雪野广阔,无数鱼鳞一样的光斑在大地上闪烁,奔马卷起了一道道雪尘。寒鸟飞避,冬树飞旋,赵新越跑越放松,身体也不再僵硬,随着马的奔跑节律而上下起伏。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松弛了,握着缰绳的手触到粗壮的马鬃,感受着马脖子上肌肉的强劲张力。 纵马跑过一段雪路后,他打算穿过前方的沟谷,直奔两里外那座兀立的小丘。马不能持续的跑高速,他觉得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了。 当来到积雪覆盖的山丘之上,冰冻的中葛根河已经出现在了赵新的视野里,他喝住了马,双手一带缰,大黑马放弃了奔腾的姿态,放缓了脚步,摇晃着脑袋,粗大的鼻孔不停的喘息,在口鼻周围形成了大团大团的白雾。他赞许的拍了拍马脖子,回头看去,就见江藩和警卫排长等人已经在一百多米外,而范统和十几名警卫正要走出那片沟谷。 然而谁也没料到,几颗暗算他们的火枪子弹,就是在他们心神最松弛的时候射出来的。 几乎就在射向赵新的那颗子弹喷出枪口的同时,大黑马瞬间做出反应,毫无迹象的腾空跃起,一道灼热的寒光从马尾处掠过。那颗铁弹最终在小丘上的一块岩石上炸裂,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赵新身后身后五百多米处的沟口出口那里,当五六杆火绳枪齐齐发出轰鸣后的瞬间,挡在范统外侧的两名士兵身子晃了一下,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因为喝多了酒而反应迟钝的范统,此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左侧的大腿一热,像是被人用铁锤猛砸了一下,随即就被一名士兵用手猛的一按,上半身便伏在了马鞍上。 距离赵新最近的警卫排长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设伏。然而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就下意识的向身后一抓,触手便是冰冷的枪管和护木,当枪身唰的一下横在身前后,他右手后移,左手握住前端的护木,保险打开,再一扣扳机,子弹瞬间呼啸而出。 他枪口所指的方向是一片由冬树组成的墨烟一样的丛林,离他也就八九十米,似乎有无数的人影和马影在里面若隐若现。石破天惊的枪声轰鸣惊的四野的鸟雀“唿”地飞起一片,在天空中惊惶摇舞。 紧接着,在离他三十多步外一片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草窝子里,突然从雪激射而出时,沾染了积雪的弓弦震荡起一篷白烟。 当两枝带着寒光的梅针箭射向赵新时,再次腾空跃起的大黑马突然感到背上轻了许多,然而等它落地转身回首,刚才所在之处却是空无一物。 自己的主人呢?大黑马的眼神有些茫然...... 看到赵新突然从马背上消失,江藩心中大震,他不管不顾的策马向前,直奔赵新刚才所在的位置,几个士兵也忙不迭的跟上。然而到了位置匆匆一看,除了一层没过脚脖子的积雪,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江藩大吼一声,魂都要吓飞了。 随着警卫排开火还击,羽箭激射,此时的范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面色煞白,浑身僵硬的趴在马背上,后背已经被冰冷的汗水湿透。 自从进入北海军这些年,他要么呆在后方的指挥部,要么就坐在铁壳乌龟一般的装甲车里欺负人,还从未感到过危险,生死会离自己这么近! 随着一声沉闷的号角在旷野上响起,数十骑蒙着脸的袭击者从林中杀了出来,他们外翻的羊皮袄下露出了带着幽光的锁子甲,一个个手持弓箭或是长枪大刀,恶狠狠的冲着江藩和范统所在的位置扑了上来。 “杀!杀光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