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府。到时候西山朝、南掌和暹罗这三家恐怕也不会来。虽说他们可以坐船从广州上岸,可中原王朝要换主人的势头如此明显,谁还上赶着抱一个垂死王朝的大腿呢?! 然而噩耗远不止于此。进入农历七月,山东方面的北海军四个团在夺取了莱州府城和平度州城后,向西越过胶莱河,从东北和东南两个方向,如同一对巨钳般,朝着潍河西岸的昌邑围了上来。至于刘墉所率领的四万团练武装因为粮草问题,目前刚抵达昌乐,陈兵于大于河西岸。 七月初六,一名由盛京将军舒亮派出的求援信使历经艰险抵达了广宁。因为通往奉天的驿道已经被北海军截断,他是走新民、再经小三家子和无梁殿,走医巫闾山才绕过了北海军的封锁线。两天后的深夜,这名信使抵达京城,带来了一条震动朝野的消息,数万北海军将奉天府围得水泄不通,福陵、昭陵已失陷敌手。 嘉庆承嗣帝位后曾下过命令,只要事关军情,无论多晚都要叫醒他。当他看到舒亮的血书后,心神大恸,随即让太监传谕几位军机大臣来养心殿。因为乾隆的停灵期还未结束,几位军机大臣都回不了家,晚上就住宿在隆宗门内的庐棚里。虽然条件差些,却也免了进出紫禁城的跋涉之苦。 过不多时,当疲惫不堪的王杰、庆桂、董诰三人跟着传旨太监来到养心殿西暖阁,便看到面色潮红的嘉庆正站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三人一抹马蹄袖,正要跪地叩头请安,就听嘉庆道:“免礼,赐座。你们先看折子,朕写完再说话。” “嗻!” 几人躬身一揖,接过太监递来的折子,颤巍巍坐在雕花瓷墩上观看。三人中王杰年岁最长,又是东阁大学士、太子太保,地位最高,所以由他先看。 能做到军机大臣的,个个都是心思深沉之辈,三人看完奏折都是沉吟不语,不时凝视一下聚精会神挥毫书写的皇帝,殿中静得只有自鸣钟摆单调的嗒嗒声。 过了片刻,嘉庆放下笔,接过太监递来的毛巾擦着手,问道:“王杰,你的足疾好些了没?” “回皇上!”王杰清清嗓子道:“臣这点犬马之疾都是陈年旧病,哪里一时就痊愈了!托皇上如天之福,用了皇上赐的乳香,已经好得多了。” 捎带说一句,古人经常说的“足疾”,其实是指由痛风引起的难于行走。而在治疗痛风的药里,乳香是非常重要的一味。 嘉庆点点头,又对庆桂道:“你的气色可不太好,朕昨天派人送的人参别不舍得,御药房还有。” 庆桂轻咳了几下回道:“奴才这点小病还承蒙皇上挂念,实在愧不敢当!奴才没别的念想,总之鞠躬尽瘁就是。” 嘉庆叹道:“别这么说。你这身病归根结底,还是落在当年和赵逆的那场仗上。” 说罢,他便让太监举着自己刚写过字的那张纸给三人看,说道:“朕看完奏折,心中偶有所感,便写了这首诗。你们三位都是当世大儒,看看朕写的还过得去?” 三人凝神端详,就见纸上写的是:“满朝文武著锦袍,闾阎与朕无分毫;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人泪落时天泪落,笑声高处哭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 我擦!这首诗绝对比破口大骂一顿还要令人难堪,句句都带着刻毒凶狠的斥责和讥讽,像鞭子一样狠抽人心,道道血痕。三名大臣还不等看完,全都涨红了脸,再也坐不住。“啪啪”打了马蹄袖伏地跪下,齐声道:“臣(奴才)有罪!请皇上重重责罚!” 嘉庆摆手道:“这事和你们三人无关。还是朕德行不够,都起来吧!” 话虽这么说,可王杰三人哪敢起来啊!他们也是穿锦袍的,而且还是协理阴阳的军机大臣。眼下朝廷连奉天府都保不住,谁也脱不掉这个责任。 “我大清立国一百五十余年,自定鼎中原以来,列祖列宗,深仁厚泽,爱民如子,圣德仁心,岂是前明能比拟的?皇考仰承圣祖世宗付托,数十年兢兢业业,不敢暇豫,虽有和珅之流僭妄不法,贪惏无厌,贻误军国重务,然从无帝王害民之虐事。为何到了如今连祖宗肇兴之地也不保?!” 嘉庆说着,热泪潸然而下,言语中包含着无奈、委屈、悲凉。丢了盛京的大清国还能算“大清”吗? 当年女真人建立的大金国立国119年,亡于北方的蒙古。如今大清立国158年,竟然也要亡于北方的北海镇。难道这就是女真一族的魔咒? 1794年8月9日,盛京城被围已经进入了第八天。 自从北海军打下铁岭,并控制了巨流河驿站后,清军便在盛京将军舒亮的率领下,在蒲河一带和北海军反复交手。他们的目的是想打通道广宁的驿道,否则就算想坚守,粮草军需跟不上也迟早要完。 负责阻击的北海军只有两千多人,而清军有一万五千兵马,可面对北海军那如同刺猬一般的环形阵地和密不透风的枪林弹雨,舒亮直撮牙花子,便决定打夜战。 虽然他很早就听说过北海军有能让夜间亮如白昼的“法宝”,可毕竟没亲眼见过,总是不甘心。再者根据哨探所报,北海军的阵地到了晚上虽然有亮光,但那亮度也到不了能看数里之远。 于是跟以往和北海军对阵的清军将领一样,舒亮从手下人马中精选悍不畏死之士两千多人,个个马裹蹄人衔枚,从东南方向摸上去。同时他又派三千多人在阵地北侧和东北侧发起佯攻,信炮、二将军炮、火枪、抬枪一齐招呼,还敲锣打鼓震天响,算是做到极致了。 然而偷袭部队进入到距离阵地三四百米处时,北海军那边立刻亮起十几道刺眼的白光,随后就是劈头盖脸的枪林弹雨。清军再想上马进攻已然来不及了,最终两千多人仅逃回去四百多人。 最能打也最敢打的八旗悍勇都死的差不多了,舒亮再也没了和北海军对阵的勇气。他干脆撤回城内,除了一座小南门,将其他城门全部堵死,试图拉着城内的十多万汉民和旗民的生命,跟他一起陪葬。 一百五十年前百万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