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妗想起,在住进医楼的第二日,她曾被莫金织带着去在寨里走了一圈,那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清了莫家寨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莫家寨里房子与树木相互错落,没走上几步,她回头看去,树木密密麻麻,已然看不到来时的路,但和之前自己从院子里跑出来一样,她心中没有感到丝毫的惊慌,除了莫金织陪在身边,还有这周围来来往往的寨民,他们脸上的笑容平易近人,仿佛时刻都会给遇到困难的人施与自己的全部帮助。
她一边听着莫金织介绍着哪里是哪里,谁又是谁,一边看着他与寨民之间熟络无比的相互问候。她那日脸上并没有戴面遮,但除了一些好奇的目光外,被她面容惊吓到的惊讶中并掺杂没有多少恶意。
寨里有许多的小孩,从被抱在女子怀中的婴儿到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少年,什么年龄段的都有,他们在一起放风筝,嘻嘻哈哈地好不快乐。杨婉妗顺着风筝线向上望,风筝是自制的,没有好看的形状和颜色,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模样,飞得也不算高,只是没飞多久就勾到了树枝之上,几个小孩试着轮流地扯了扯风筝线,却只是让风筝与树枝纠缠的更紧,连大人也没有办法。
“莫老大!”其中一个小孩看到了他们,跑过来拉住莫金织的衣角,“你能帮我们把风筝拿下来吗?”小孩也看到她,或许是怕生,又或许是害怕自己脸上的痕迹,见到自己望向他,立刻躲在莫金织的衣摆后。
莫金织抬头,语气略微有些浮夸,“这么高,我可能也拿不到呢。”
她抿嘴浅笑,没有戳穿他故意逗趣的坏心思。
几个小孩果然闻言委屈,一个小一点的女孩直接瘪起了嘴,眼泪吧嗒吧嗒地就开始流,“这是爹爹给我们做的……一定要拿下来……呜呜……”
莫金织身边的小孩一见到女孩哭了,立刻就跑了回去,“小妹,你不要哭,哥哥帮你拿,一定会把风筝给你拿下来的。”其他的孩子也在安慰,纷纷向女孩做出保证。听着他们的话,她察觉到什么。
莫金织也见自己的玩笑似乎有些大,略带歉意地擦干净女孩脸上的眼泪,“你们也玩了好一段时间了,先回家休息吧,这个风筝我肯定拿下来,原封不动地送到你们家里。”
“真的吗?”女孩抽着鼻子。
“当然,莫老大说话一言九鼎,只要你们乖乖吃饭,好好睡觉,风筝肯定就会回去的,”揉了揉女孩的头,莫金织赶小羊似的把一群小孩往不远处的一个房子里拢过去,她注意到,那个抱着婴儿的女子离开前向莫金织投去了一个感谢的微笑。
看着莫金织准备带着自己继续走,她示意他树上的风筝,“风筝呢?”
“反正也不会有人拿,先放一会吧,也免得这么早拿过去,那群精力旺盛的小猴子又要闹得他们的娘没的清静。”
“他们真的是一家人?”五六个小孩年岁不同,模样差别也很大,细听他们的口音,也有区别,“我看那女子年岁也就三十左右。”
“除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男孩,其他几个都是孤儿,她喜欢小孩,所以这些孩子到寨里之后就托她照顾了。”莫金织笑道,“平日她就料理家务照顾孩子,她相公就在寨里帮别人修整一些东西,你可不知道为了摆平这几个小娃娃,他们夫妻两可费了不少心思。”
“……”回头看风筝,她记得孩子们在玩乐时的笑容纯粹干净,没有一丝阴霾。
跟着莫金织继续走,他们见到了一个容貌极为美艳的女子,即便是身着粗布麻衣,仍然掩盖不了她的风华,一顾一盼间都带着吸引人的魅力,即便带有有些微的愁丝,却也只让她显得更加动人。杨婉妗判断不出女子的年龄,但她的美可以模糊岁月。
女子站在一个染缸旁,一见到他们,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莫老大,你来的正好,眼下有个麻烦事,能帮我一个忙吗?”她被蓝色浸湿的手指着浸泡在染缸里的布,目光楚楚可怜,令人不忍拒绝,“一时贪心,多放了半尺,结果我取不出来了。”
然还没等她反应,莫金织突然就拉起她的手一起帮忙,结果溢出桶的水把三个人的鞋全都打湿。
看着挂起来的布,莫金织似乎颇有成就感,“你要不然早日找个好人嫁了吧,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也能有个帮手。”
女子浅笑摇头,“有莫老大这样的寨主,我还需要什么男人呢?”话说的暧昧不清,可语气听起来却没有半分令人遐想的空间,“这次两位能不吝相助,我感激不尽。”
在之后,跟着莫金织,他们遇上请他们帮忙砍柴挑水的老夫妇,遇上了拜托他们帮忙抓跑出笼子的鸡的男子,还遇到了想要他们给花浇水施肥的女孩……而无一例外的,莫金织都拉着她一起做。
白天从医楼出发,等回到医楼时,已然是夜幕深沉之时。莫金织为不起眼的小事忙碌了一整日,乐呵呵地心情很是不错,而她坐在凳子上,劳累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胸口却还像在日光之下,阵阵地发闷。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对吗?”
“什么?”
“你前日说希望我能了解莫家寨的生活,但其实心里想的不过是和那常历一样,你带我看这些不过是想让我去看看我们皇族犯下的错,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然后再借此来羞辱我!”看到莫金织愣在原地,她虽然觉察到自己的语气严重,但气顶着话不断地说出口,“你何必如此费尽心思?这一路上我看的已经够多了!你不用再拿什么话来显得你好像真的很在乎我……”
破碎重组的家庭、孤苦无依的老人、失去父母的幼儿、以及不愿嫁人的女子……真的足够了……
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容,一个可气可恨的面容,它与莫金织的脸重叠在一起,“我是不会再上当了。”
莫金织安静地等着,直到她把所有不经过大脑的话全都说出口。
“为什么你会认为莫家寨这些人的不幸都与你有关?”
“……”呼吸瞬间凝滞,像一盆冷水泼在了滚热的头上,她疑惑了,这还用问吗?所有人不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取出一条手帕,莫金织沾上水,拿过她的手仔细地擦拭着,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