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低着头,明明是发问,却不敢抬头看李谊一眼。
所以他看不见,说起曾经,李谊眼神仍旧清明平和,只是多揉了一丝叹息。
“那些……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三四岁,父皇还未登上大宝时,大哥带着我在王府的荷花池边打水漂。
大哥说‘清侯,你要是能打出十个水漂来,我带铃铛的布老虎就送给你。’
可惜那天我打了一下午,也没打出十个来,但大哥还是把布老虎送给了我。
那时我就觉得,有大哥真好。”
不知从何时起,李谊的声音中,总带着淡淡的叹气声。
在喧闹繁华中听不出,但在寂静冷清的牢房里,却就似石台结霜般,听得清楚。
这叹气声,不叹自己,不叹旁人,只叹人情冷暖,而人人都有无可奈何。
“有这事?”李让已经听得抬起了头,看着李谊一脸茫然,又转而变成不可思议。
“所以,你做这些……就为了一只布老虎?”
玉面之下,看不出李谊是不是多了一抹淡淡的笑,只能看到他眼中澄澈的温和。
“大哥无需多虑,当初的事,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
如今大哥蒙冤,我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为了当我再看见那只布老虎时,不至于满心不安。”
牢房布满青苔的屋顶裂缝,滴滴答答地渗着水。
一滴两滴,将落不落,难为万分。
“清侯……”
李让低声唤,头又低了下去,这次低得全看不见脸了。
这名字叫出口时,李让才觉得陌生。
想起来上一次,他叫弟弟的表字,已不知是十几年前。
李让又端起碗,往嘴里狠狠塞了一口饭,才能用含糊挡住鼻喉中的酸涩。
“你总是有本事让所有人,都在你面前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