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不用再跪了。”
她是记得这个声音的,是余长溯。
将额头从他掌心抬起时,对上的仍是那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眉眼,将对世事的漠不关心藏在一副温和的表情之下,在冷色调的晨曦中立成一位不可轻慢的谪仙。
只有当目光落在他颧骨上方那颗小小的痣上时,才会不经意地品出一层朦胧的艳俗感。
陆姚缓了缓神,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掌心的尘土。
“丰师弟是因何跪在这里?”
顺着余长溯的目光,陆姚看向跪在旁边的谷玄。
谷玄闻言起身,一双黑眸平静地望向余长溯:“师兄才是,怎么寅时刚过便起了?”
陆姚暗叹一声“糟了”。
谷玄对路遥的占有欲非常夸张。虽然大战后才会明晃晃地将自己的欲望表现出来,但早在玉琼山时,每一个与路遥亲近的异性他都牢记于心,明显有起过念的弟子更是活不过大战后,连被俘的资格都没有。
谷玄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路遥更是长在了他的逆鳞上。
余长溯此时越是关心路遥,彼时下场便越凄惨,虽然陆姚也想象不到比自我凌迟更凄惨的下场是什么了。
这头陆姚暗暗捏着把汗,那头的余长溯却似乎并未听出谷玄的言外之意,他顿了顿,犹疑道:“我一向睡得浅,鸟鸣便醒,可有何不妥?”
陆姚知道他没有撒谎,他这个点起,的确不是担心她出来看情况的。原作中就是这样,任凭女主对他多一往情深,他都始终跟团锤不扁拍不烂的棉花似得故作不得要领。
对谁都温柔,但实际上谁都算不得特别。
“并无不妥。”谷玄垂眸模样恭敬道,“阿玄也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丰师弟跪在这,是也被师父罚了?”
“不是,我不知做了什么,令师姐厌恶了,正在自罚。”
陆姚原本因精神恍惚而迷离的双眼顷刻间瞪得跟铜铃一般,匆忙解释:“我都说了没厌恶你,是你自己会错意要跪,赶都赶不走的吧。”
明明心知稳定大魔头的情绪很重要,得尽量顺着他的话来,但这番不依不饶地强调“你讨厌我”的行为实在是叫陆姚觉得冤枉,一时间竟把心声原原本本吐露了出来。
谷玄神色轻松了不少,浅吁一口气后抬眼怯怯问:“真的?”
他的神情显得小心翼翼,隐约还能窥出几分卑微之态,但一个高傲的魔尊又怎么可能真的心生卑微。
陆姚只瞄一眼身边的余长溯,心中便了然。
他在宣誓主权罢了。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一个人讨不讨厌自己?答案当然是因为喜欢这个人。
但凡是个情商正常的人都能从他的神态语气里听出这个信息。
当三个人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单箭头出现,那么剩下那个独立在箭头两端外的人便多少都会有些无地自处。
更何况是余长溯这般在乎伦理道德的正人君子,察觉出师弟对师妹的一番深情,此后的接触中自然会带上些避讳。
她直视谷玄,违心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看来是有误会。”余长溯神色如常,缓缓开口,“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你们二人留着,好好把话说清楚就是。”
言毕迈步,银冠上镶嵌的蓝玉闪出冷冽的光芒,消失于转身的瞬间。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无悲无喜,真正地置身事外。
陆姚的心静静地向下沉去,像是跌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逐渐隐没于寒冷与黑暗。
他是她全书最喜欢的角色,她欣赏他的为人和对丹心赤枕的坚守,属于是做朋友,做上司或下属都可以无条件信任的那种人。但原女主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是真的不值。
这就是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和满院子肆意疯长的黑玫瑰的区别、男配和男主的区别。
陆姚神色沉稳地望向谷玄。
他用术法掩盖了自己金色的瞳孔,掩盖了自己金魔族人的身份,此刻瞳中乌黑一片,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他柔声道:“师姐累吗?”
陆姚摇头,浅浅笑道:“还好,我还有二十遍《心诀》要抄,先去藏书阁了。”
“需要阿玄陪你吗?”
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那真是一对充满温情的眼眸。他呼风唤雨所向披靡,心狠手辣但也算得上敢爱敢恨,这个世界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得了他。
明明身为女主角,好好抱住大男主的大腿应该就能活下去了,她却不知为何,心中苦闷得几乎透不上气。
她忍下动摇,模样温和道:“不用,你去休息吧,离早膳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多少能再睡会。”
谷玄乖巧地点点头,嘴角弯起一个从容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