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条犬按照体型从大到小一字排开,仵作先生走到最大的那只旁边,对迢迢说。
\"小将军,还有一物,劳烦你过来看一下。\"
是一段咬断了的绳结,上面挂着未消化完的咸肉,看来是这条犬在争抢着吃肉的时候,撕咬太过用力,将喂肉人系肉的绳子误吞了下去。
迢迢仔细观察那个绳结,打结的方式她很熟悉,是军中常用来系马缰绳时用的手法,可惜系绳的人不够熟练,没有预留出足够的绳长,不然就算犬牙咬住了绳子,也可以顺势将绳子完全收回,不留下一点痕迹地离开。
是军中常用,不代表别处不常用,迢迢按捺下自己的疑虑,问道
\"先生,你家几代人都住在岩阳,这种绳结,都有谁会打?\"
\"小将军,这种绳结,一般都是养牛养马的人家惯用的,岩阳这边并不少见,只是平常做这些事的人家手脚麻利,这个结打得生疏,看起来应该是个新手。\"仵作答她。
迢迢听完,沉思了一会儿,看沈逸尧毫不忌讳,拿起镊子细看其他的线索,心中对这个少年有了一些与之前不一样的看法,她略感欣慰地看着沈逸尧,目光不小心转到了师永夜身上。
清宵哥哥…
虽然这位知县大人全程跟随,但是总让她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
迢迢的目光被师永夜发现,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师永夜略显凝重,看不出其他的异常,迢迢发觉自己的怀疑的目光有些直白,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
\"逸尧,城门将闭,我们该回去了。\"迢迢提醒自己的新徒弟。
沈逸尧纠结地看着她,心中一番挣扎后对她说:\"师父,这个案子牵扯到了沈家,如果找不到那个放狗的人,我没办法放心,今夜我想留在城中。\"
迢迢点头,嘱咐他有线索通知她。
\"那褚知县,我先告辞了。\"迢迢向师永夜行了礼,独自一人回了镇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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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迢将白天发生的事尽数讲给了镇南王,镇南王起先听她捉狗,以为是一桩小案,后面听到他们三人在徐明义家中搜出了‘长生丹’,明白事情并不简单。镇南王脾气粗鲁火爆,但不是鲁莽的人,行军上阵尔虞我诈,不是不设防,而是未伤及根本,所以不放在心上。
这次这个案子,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只是一起恶犬伤人案,养犬人屡屡偷窃,死罪难逃,恶犬伤人,同样会因杖殴而死,现在一同丧命,被盗窃的人家拿回了失物,被伤害的伙计分了他的家财,手续上虽说复杂了些,但是不会引起民愤,对知县来说,确实不算个十分棘手的案子。
\"父王怎么看?\"迢迢陈述完,没有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镇南王没有回答她,而是讲了另外一件事情:\"迢迢,你之前说遇到了夜郎太子,长得与宵儿相似,我就给褚大人写了几次信。我提了你们年少往事,一番回忆,直到问及宵儿近来状况如何,褚大人说他云游四方,很少往家中寄信,所以不知他具体踪迹。\"
\"连太傅都不知道清宵哥哥去哪儿了吗…\"迢迢有些讶异。
镇南王接着说:\"宵儿在京中破的那起科举作假案,是剔除了一批当今科举制中的蛀虫不错,却也激发了南北考生的不满。这些学生群聚而起,联名上书,要求撤去翰林学士韦长柳的主考官一职,改南北分卷为同卷通考。可学生只知南北卷侧重不同,难易有别,不知分卷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安抚北方各族,使这朝堂不为一方所霸占,平衡南北的势力。\"
\"让朝中议论纷纷的是,大盛科举几百年,文官冗余,国库空虚。太子从立储之后,就频频主战北上,收复失地,但屡次遭到应王和不少老臣的反对。这次科举案一出,太子一改激进态度,上奏说与其耗费人力财力改制,不如借机取消科举,缩减太学,改为推举,许多家族根基深厚的臣子跟着附和。与其说太子是真的觉得科举无用,不如说他突然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些臣子的支持。\"
\"太傅力保先皇遗策不改,广开太学,若是停科举,减太学,岂不是要这天下学子无处可去?万一真的纠集起来,恐怕…\"
\"恐怕这外战还没有打,家中就已经起火了…\"镇南王手指在案上点了两下,同样也在思考这无解之题。
\"父王,迢迢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
\"清宵哥哥十四岁考中进士,位列三甲,又有褚太傅在朝中,本应有更好的官职可以选,圣上为何把他调到岩阳这来做知县?\"
镇南王敲案的手指一滞:\"宵儿服丧期满时,圣上先后派过几份差事给他,他都以各种理由推了不去,后来更是外出云游历练,不知踪影。如果不是岩阳复还,还有他偶遇这科举案,也许岩阳知县的差事,论不到他…确实是巧事。\"
\"父王…长生丹既然无毒,那岩阳这个案子就是有人刻意引导圣上猜忌沈家,假如…假如查出构陷沈家之人就在镇南军中,沈家会如何?\"
\"迢迢,你是否有怀疑的人了?\"
\"父王,我是有怀疑的对象,但是如何证实,还需要父王帮忙。\"
迢迢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镇南王听后认为可行,同意她试一试。
·
月落星沉,天色将明,林中清溪流淌,在长着青苔的圆滑石头间碰撞,声音和着婉转的鸟啼,穿过枝桠和树梢,落在湿润的土里,等待长成新的生命。
迢迢抱着一筐衣物,往溪边走去。
\"迢迢!今天这么早,来洗衣服吗?\"不远处传来了季婶娘的声音,迢迢扬了扬头,看到了站在溪边的季婶娘。
\"对呀婶娘,三郎今日被我父王调去了岩阳,顾不上给我洗衣服,只能自己来啦!\"迢迢笑着跟季婶娘说,把筐顺手放在了婶娘旁边的石台上,拿出一件衣服准备泡进水里。
\"水这么凉,要不迢迢,你把衣服放在这里,婶娘帮你一起洗了吧。\"季婶娘提议道。
\"没事婶娘,我自己洗惯了,而且我这个人大意,有时候把小物件胡乱一放,隔几天才在袖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