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人,便有妖怪。
算不得什么。
只是妖怪的出生与死亡,不似人一般,在县衙之中,有详细的记录与存档。
且大多身怀异能。
不说追查了,便是茫茫人海,辨认出哪个是妖,哪个是人。
都难以做到。
明月:“.......”。
想及此处,霍启咬了咬后槽牙,似不情愿、又似没办法般同薛景道:“请赵大人来一趟罢。”
薛景:“.......”。
这三字入耳,他长眉紧皱,看起来竟似比霍大人还要不情愿一点。
“我去写信。”好一会儿沉默,薛景“哗”得一声合上了折扇,站起身道。
霍大人:“写太慢了,烧过去罢。”
他说。
明月:“.......”。
........
寒风拂面。
霍启说完烧过去之后,便弯下了身来,从随身携带的暗紫色香囊。
慢条斯理的取出了明黄色符纸与朱砂笔。
甚至还摸出个拇指粗的火折子,一一摆放在了桌面上。
明月:“........”。
她双目圆睁,牵着阿泽肉乎乎的小手,好奇的凑了过来。
便见细碎的晨光笼罩之下,男人握紧了朱砂笔。
在明黄色的符纸上,事无巨细的写道,“狐妖凶险,府尹大人过来之时,请务必带上法铃、法尺、法镜、捉妖绳.......”
明月:“.......”。
巴掌大的符纸有来有回的烧了三张。
直到淡蓝色的火焰舔尽了纸上的最后一点明黄,一个歪歪斜斜的“好”字浮现了几人面前。
薛景:“........”。
霍启:“........”。
.........
霍启同明月说,烧过去更快一点儿,她以为不过眨眼的工夫,赵大人便该过来了。
可直到过去了四天,在第四天,阳光倾斜的午后,赵府尹才乘着牛车姗姗来迟。
彼时,明月坐在了临窗的榻几上,用霍大人香囊中的符纸。
与小孩子一起叠着纸船。
等纸船叠到了十只上下,再用拇指粗的火折子点燃,扔进不远处的炭盆中。
一下子收到十只纸船的府尹大人:“.......”。
“你不是说烧会快点?”少女边扔着纸船,边质疑霍大人道。
霍大人听了这话,俊美面容上一点儿不见怒意与心虚。
见小孩子的手更快一点,一把抢去桌上所有的纸船。
甚至好脾气从香囊中又取了张纸,三两下的叠成个小船递给少女。
漫不经心答,“若不烧过去,换做写信。只怕要四个月,才能赶过来。”
明月:“.......”。
霍大人这边一派平和与温馨,薛景这边,便有点儿水深火热了。
京兆府府尹赵先民赵大人,进士出身。
却与同是进士出身的张日清截然不同,他八面玲珑、大袖善舞。
娶了当时宰府严耀严大人的最宠爱的小女儿。
也因此,在他的同僚好友遭受排挤,一贬再贬时,他却平步青云。
稳稳的扎根在了庙堂之上。
在京兆府尹的高位上,一待二十年。
直到前几年,忽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家里连丧仪都偷偷的准备好了。
赵大人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挺了过来。
从那之后,才刚过五旬的京兆府一把手,仿若是看开一般。
成日的将“乞骸骨”、“回家耕一亩三分地”挂在嘴边。
都要乞骸骨了,又怎会如以前一般事事操心。
更遑论,京兆府的两位少尹大人,年轻有为,在府尹大人萌生退意时,支棱了起来。
将京兆府管理的井井有条。
赵大人渐渐地便沦为镇宅兽,或者吉祥物一般。
按时上下值,以及出席某店铺开业典礼、参与某官署什么议事之类。
但办案什么,尤其是眼下,这种需要离家在外,迫在眉睫的大案要案。
赵大人已是许久没有参与过了。
薛景:“........”。
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黑牛眨了眨铜铃般的眼睛,“哞”得叫了一声。
缓缓停靠在了庄子的西角门旁。
薛景与京兆府的几位皂吏忙不迭迎了上去,屏息凝神的等了会儿。
久等不到赵大人身影,却依稀可闻“呼噜”、“呼噜”的轻微鼾声。
薛景:“.......”。
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是官职最大、家世最好的薛景薛少尹向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叩了叩车厢。
紧接着,大声唤,“赵大人。”
“下官恭迎赵大人。”
忽然的一声,将车厢中的熟睡的老人,惊了一跳。
赵大人茫然无措了会儿,紧接着手撑着腰,面露不悦的下了牛车。
边走着,边念念有词道:“本官都要乞骸骨的人了,竟还颠了一路,过来了这山野地方。”
薛景:“.......”。
这世上还有比牛车更稳当的车么?
马车一个时辰走完的路程,这黑牛足用了三个时辰。
他面无表情想。
赵大人恍若未觉下属的不以为然,任由随行的小童搀扶着往前行去。
那双腿虽哆哆嗦嗦的,却行动极快。
轻车熟路的,一看,便不是第一回过来这庄子。
“本官都要乞骸骨的人了,颠了一路,容本官先休息两天。”
他见方才话落,无人应和,又喃喃的重复了遍道。
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