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将领走到粮仓前,为首的人头发花白,披着一张朱红的战袍,他无视跪着的江陵诸将们的认罪,将腰中宝剑解下扔在一旁,缓缓走到筒仓前蹲下,颤巍巍地捧起了一把烧的焦糊的米。
被烧焦的米还有些温热,但却黑的像炭一般,看着黑米从指缝中缓缓流下,他的背影止不住地颤抖,终于仰天长哮。
“我的粮食——”
跪着的江陵诸将听了,头又低下几分。张辽等人见丞相喊的如此撕心裂肺,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接到江陵起火的消息后,昨夜一夜,丞相的头发就白了。
突然,他转过身,眼中充满了怒火,盯着跪在泥地里的罪将。
“夏侯惇等九人,玩忽职守,致使粮草失火,贻误战机,斩!”
“昨夜粮仓巡守一十三人,饮酒误事,斩!”
说完,不顾他们的凄惨哀求,心痛地将头转过去。
“丞相!夏侯将军可是您起兵时就跟随您的家将啊!忠心耿耿,战功大大小小……”
“谁人再敢多言,军法从事!”
曹操背对着众将,心痛地看着自己筹备了两年有余的粮草。
“厚葬夏侯充,将昨夜叛贼,斩下头颅,悬于寨门之上,尸首投进江中喂鱼!”
江夏郡守府内,刘备正与刘琦大摆宴席,刘氏集团的大大小小所有将领欢聚在一起。不止是他们,整个江夏城里张灯结彩,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庆祝曹操退兵,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啊。
“哈哈哈哈,俺可有些时日没放开饮酒了!”说着三爷一口闷了一大碗。
刘备笑呵呵地举起酒杯:“这次多亏了贤侄为我等解曹军之忧啊,来,叔父敬你一杯!”
刘琦闻言,酒杯举在了半空中,笑道:“侄儿可不敢贪功,这火烧江陵可都是贤弟阿斗的谋划啊!”
众人哈哈一笑,全当是刘琦过谦了,阿斗一不足三岁的小儿,他哪能做出这种谋划。
庆功宴上大伙开怀畅饮,却有一个人心事重重地看着面前的美食,一言不发。
旁边坐着的孔明见状,会心一笑,他俯过身来,将羽扇放到刘禅面前的桌上。
“公子可是为昨夜死去的兵士悲痛?”
刘禅闻言,抬头看着慈眉善目军师,点了点头。
孔明捋着胡子,点头说道:“公子贤明,体恤军士实属难得。不过……”
“不过公子终日为此悲痛,也是不该啊。”
刘禅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孔明拿起羽扇,边扇边说道:“自桓、灵二帝以来,宦官祸国,外戚乱政,又经十常侍、黄巾之乱,后又有董卓、郭汜等辈,天下诸侯并起,连年战乱,百姓,早已是疾苦不堪。”
说道这儿,他略有深意地看了刘禅一眼。
“今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每得之城,必是屠戮抢粮,如今曹操败退……”说到这儿,他又用扇子指着门外的江夏说道:“故,百姓才会张灯结彩,欢送曹贼啊。”
刘禅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对牺牲的几十人有愧疚。诸葛亮早已洞察,笑着摇了摇头。
“亮本一山野村夫,平日读读经史,生活闲适,为何要助你父亲起事乎?”
刘禅向他拱了拱手表示敬意。
“唯匡扶汉室,让天下耕者有其田,百姓不再经徭役、战乱尔 ~”
他看着互相拼酒行令的众人,眼中的光芒闪烁,像升起了太阳般,刘禅也听得若有所思。
“亮,从跟随你父亲那天起,早已将三尺之躯寄于世间,哪怕粉身碎骨,能换得人间太平,又何惧生死乎。”
刘禅被孔明最朴素的情感动容了,他眼中带泪,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军师,我明白了。为了太平盛世,百姓不再流离,我等就算……”
孔明埋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打断了他:“先勿立誓,你且说来,这是何物啊?”
只见他从扇子下面拿出了一个小布袋,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一些火药。
“啊这……”
第二天,刘禅起了个大早,带着刘备两个亲卫来到城外。
昨夜军师的一番话他思考了很久,为了还复汉室,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总是要有人牺1牲的。至于火药,他也知道瞒不过智多近妖的孔明,只好和盘托出,不过这东西他说是从丹方典籍上看到的,孔明虽然并不相信,但也不再追问。
城外长江边,雾气之中,几个老人步履蹒跚地沿江撒着纸钱,不停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刘禅看到这幅悲痛的场景,也十分动容。虽然昨夜刘备也下令,各部三年不食长江鱼,但刘禅远远地站那儿,也不敢上前,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跟他们交待,他们的孩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听着老人们凄苦地呼唤,他举起袖子抹了一把泪,从腰间掏出了一壶酒,这酒是昨夜的庆功酒,也是刘禅给他们送行的酒。
举着酒壶将浊酒撒入了长江里,他望着滚滚的江水喃喃自语道:
“从来青丝哭白头,今日何人更哭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