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缘大师,您……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家小女!”
一白发男子跪在且缘身前,老泪纵横:“老夫近日总梦见我那冤死的小女,她吊在树上,风吹得她一晃一晃的,老夫心里痛啊,往前去想要将她抱下来,就是过不去。”
“我们家小女说她身上哪里都痛,说她在树上下不来,说她的肚子有东西在动……大师啊,您给想个办法吧!”
旁边的崔家二哥扶着他,“父亲,不要伤心坏了身子,小妹知道了会更不好过的。”
“施主请起。”且缘让崔家二哥扶他到椅子上缓缓。
崔父平静了些,和崔家二哥把崔家幺女崔崇蔓之死的来龙去脉给且缘讲了一遍,中间停顿了好几次平复心情。
“……有一个人和我们说,若是有托梦之类的异事,便过来皇泽寺找且缘大师,所以我们这才过来找您,想请您帮帮我们。”
且缘点头道:“那人也和我说,若是你们找过来,让我一定帮你们。”
崔父长呼了一口气,和崔家二哥对视了一眼,“那就麻烦且缘大师您了。”
且缘要了崔崇蔓的生辰八字,点燃了一支引魂香。
一炷香过后,他剪下崔父的一截衣袖烧掉,念了段往生经文。
“近日她应当不会在托梦了。不过她说,她托梦并非怨气过重,希望你们不要因为她的死做出引来灾祸的事情。”
崔父垮着脸,在且缘这一直坐到了天黑才和崔家二哥离去。
且缘摩挲着云眠星送他的一串佛珠,这事若非她和他打了招呼,他是不会这么好心折腾这番的。
夜色浓厚,他起身准备回房休息,踏出殿门时,却看见一人站于院中,脸上挂着浅笑似乎在等他出来。
且缘自然认出他是谁,但他不愿多费口舌,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等等,且缘,你看见我就不说句话?”李鹤野伸手拦住他。
“李国师,不敢。”
“有何不敢?数月前且缘大师您是何等的风光?”
且缘瞥他一眼,转回眼神道:“不过虚名。陛下愿意给谁就给谁罢了。”
“虚名?也是,你们和尚最喜欢装清高。你为皇泽寺挣得名声与利益的时候,这寺里哪一个和尚不把你捧到天上,如今尔尔,连个传话的都无。”
李鹤野逼近他:“世人无不为名利所困,你偏要装不在意罢了。”
“有意思,不知李国师这话是讲给我一个无名无利的装清高的和尚听,还是讲给一步登天的华山副掌门李萧然的弟子李鹤野……不,李国师听?”
“呵。”
李鹤野抓住且缘的双臂,他从且缘的眼中看到了不甚清晰的自己。
他本该高兴的,且缘本该在他面前像被拔光了了毛的麻雀的,师父本该为他骄傲欣喜的。
他本该……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李鹤野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今日我在宫中开坛求雨,雨水就要来了。还望且缘你找个地方避避雨,莫要被雷劈死了。”
且缘甩开他的手,“怎么会,我还要活久一点,给李国师……超度呢。”
李鹤野站在原地等他走远,豆大的雨点猝然砸在他的脸上。
院子里的灯本就稀疏,被风一刮就灭了。
他面无表情,直到雨水浸透他的外衣,最里层的衣服湿漉漉地贴在他的皮肤上,一点点带走他的体温。
又是一道惊雷,劈在远处的山头上,溅出几点火星。
那火星不被雨水所熄,很快燃起了一片。
李鹤野抹去眼前的雨水,踏着黄土走出院子。他白色的衣服下摆染上了泥点,绣着白鹤的锦绣靴子也变得污浊。
见他出来,有小厮立马给他撑伞,另一个扶他上了马车。
“明知要下雨了怎么不早点回车上来?都要十二月了,很容易受凉生病。”楚丝琳温柔地递给他一块烘得热乎乎的干净帕子,“快擦擦。”
李鹤野接过帕子,随意擦了下脸和头发,“谢谢。”
“客气了。”楚丝琳叩了叩车壁,马车立刻离开了皇泽寺。
“想吃点什么?”她抱着暖手的炉子,“回去我给你熬粥吧,里面放些姜片驱寒,再撒点枸杞,放点养着的河虾仁……你不喜欢生姜我会挑出来的。”
“太麻烦你了。”
“这不是看你不高兴嘛,别的人我还懒得洗手。你若是不想喝我熬的粥,给你做点羊肉汤什么的……”
“就要粥好了。上次的很好喝。”
“嗯。”
楚丝琳转头看着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暖炉。她扯过被李鹤野扔在塌上的帕子,靠近过去给他从头细细擦拭起来。
两人面对面靠得很近,楚丝琳擦到他的脖颈,问道:“里面湿了了吗?”
李鹤野脸上的绯色在昏暗中并不显眼,“没有。”
“又骗我。”楚丝琳无奈地笑了笑,“脱了吧,我给你擦干。”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自己来。”
“行。”楚丝琳拿过暖炉,放在两人中间。
“怎么不动?”
“你别看着我。”李鹤野微微皱眉。
“哦,害羞。”楚丝琳笑着转过身去。
待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马车也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宅邸前。
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水流在门前汇聚几乎要淹过脚背,也将本不属于这里的残叶带来了这里。
小厮提着灯笼打着伞,李鹤野下了马车,却见楚丝琳犹犹豫豫站在车上,雨水打湿了她的鞋面。
李鹤野迟疑了一会儿便走过去背对着她弯下腰:“我背你吧,别湿了你的鞋。”
“好!”楚丝琳高兴地趴到他的背上,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拿过一把伞撑着。
两人进了宅邸,楚丝琳小跑着进了厨房,还不忘回头喊他:“你紧着些去洗个热水澡吧。”
李鹤野应声,小厮便从厨房打了热水来。
他换了干净衣服后,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