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是我,你很意外?”
“不是说还要过两天?我都空出那天的时间打算去接你了。”
云眠星拉下面巾,坐到炉子边烤火。
“事情弄好就提前回来了,你倒是没有一点惊喜的样子。”应倾宇颇有些委屈地给她倒了杯热茶。
云眠星接过,吹开上面的浮沫,抿了口茶水,“查到百晓堂的内鬼了?”
“京南道上确实抓到了几个小鬼咯,不过求冥楼知道暴露后竟然没有什么动静,诡异得很。”
“查到就好。”
“你怎么这么冷漠,我惹到你了?”应倾宇捉住她端茶的手腕,“还是太久没见,生疏不少。”
云眠星叹口气:“倾宇,实在最近太多事,我提不起兴致。”
“别这样,不是都给你查到陆吾的踪迹了吗,关于求冥楼的本部也已经有了大概方位,你不要这么不开心了。”
他拿了茶果递过去云眠星嘴边,却被云眠星躲开:“吃完来的,不饿。”
“那好吧。”应倾宇自己吃了茶果,“今年打算在哪过年?看你也不好回去熠州,不如留在我这里过,人手什么你随意调配,消息也灵通。”
“再说吧。我要去接陆吾回来,不能让他跟着什么平西军‘子承父业’,太不可信了。”云眠星皱眉靠在椅背上。
那日在连蚕黑市,她与苏淮秋被迷晕后醒来,陆吾不见了踪影。
元莳让人找了一通也无结果,后来她才在兜里翻出陆吾给她留的信,说是有“焚余案”中平西军旧部找到他,声称他为前平西将军卓景山幼年走失的儿子。
而卓景山一家当年在流放边境后,到今日已经无人留存。
此次旧部接他回去说是为了给过世的卓景山一个交代,实则是什么算盘云眠星不得而知,但她之前的那个梦境已经预示着不好的走向。
这次说是接走,不如说是劫走更为恰当。若真是为了陆吾好,就不应该打扰他的生活,更不应该带走他。
假如不小心暴露,那个皇帝难保不会斩草除根,要了陆吾性命。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陆吾带回来。
应倾宇也没再多说,“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大风忽地吹开了虚掩着的窗,连带着桌上的纸张也都飞落到地下。
云眠星弯腰去捡,一片雪花打着旋落到她的指尖。
“下雪了。”她喃喃道。
洛星河走在青石板上,风寒得像针一般刺向裸露在外的肌肤。他拢了拢披风,长呼出一口气。
路上没有什么人,只远远看见拐角处有个裹着烂麻布的乞丐缩成一团。
他手心握着几枚铜钱,但在路过乞丐时他还是垂眼走去了下一条街。有只黑色的狗摇着尾巴过来在他脚边转了一圈。
洛星河停下脚步,那黑狗立马后退了两步跑开了。
乞丐在他身后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忍着没有回头去看,继续向前。
皇泽寺的钟声传来,洛星河走了道小门进去。
正殿依然封着,还有许多人手看守。
他低头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走入一间客堂。推门后,一人正坐在炉火边等他。
他坐到且缘对面,掏出一包点心放到桌上:“你上次说想吃的祥昇斋糕点,我给你带来了。”
“谢谢。”且缘毫不客气地拿过来打开,拈了块桂花糕吃。
房间里一时只有且缘吃东西和风拍打门窗的声音。
待且缘停下手,洛星河收拾了下桌面,“私人时间就到这里。且缘大师能否告知下官佛首失窃的那天晚上,且缘大师做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和都察院的人交代了好几遍。那天我只是在房间里修行,之后便睡觉了。我也没有起夜的习惯,也不是我当值。”
洛星河拿火钳夹了块炭放进火盆,“早点结案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
“我同意。”且缘翻看着经书,“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奇事不如去问问神通广大的李国师。拜月猫一案不就是你协助他的么,你该让他起卦,问问佛首在何处。”
“李国师心善,他若起卦,下官也可以收拾收拾回家种地了。”
“那你这样揪着我不放,我觉得你可以早点回去种地。”
“大师说笑了。”洛星河脸上却无一点笑意,“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没有说实话,何必在这绕弯子呢?”
“那洛御史,朝廷对今年的收成以及鼠疫一事,是否都心知肚明呢?”
“圣上已经命人去上奏的几域核实,若属实,自然会安排赈灾。”
“据传十三域中有八域上奏,是圣上登基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灾祸。你对此有何看法?”
“且缘大师,下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能有什么看法。”
“监察御史,不就是体察民情的吗?”
洛星河笑出了声:“大师不会以为下官是什么清流,整天为国为民为这天下忧虑吧?那真是让大师失望了。下官就是想破了这案子,为圣上分忧,也好升官发财,早日在京城中置办一所大宅子,娶妻生子,再娶几房美妾,享齐人之福。”
“所以还请大师能如实相告,好让下官回去揽到些功劳。日后下官若是飞黄腾达,定会捐些钱财支持皇泽寺修葺,也是为你积攒些功德。”
“听起来不错。”
且缘起身推开窗,从这里可以看见正殿隐隐露出来的一点金顶,“啊,下雪了。”
他侧头看向仍然笑着的洛星河,“今年的雪真晚,你说是不是?”
“是。”
“不知今年的雪会不会比往年更大些。”
“或许。”
“雪真白。”且缘伸手接了片雪花,可惜雪花一落到他的手心便化掉了。
洛星河沉默着。
雪在沉默中越来越大,傍晚时分已经盖住了金顶。
且缘自顾自倒了杯热茶驱寒,喝了一口茶水后,他放下茶杯:“洛御史再待下去的话,夜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