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漆黑如墨。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片死寂,王玉泽奋力狂奔,慌忙中摔了一个踉跄,又赶紧爬起来,心中暗骂:该死!
新买白纱冠不知丢在哪儿,白色的长袍沾满泥巴,一块白,一块黑,身上破破烂烂,到处是刀痕剑口,要在平日里他早嚷嚷着要换身衣服,打水洗澡,而现在他完全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
身后好几个黑衣人像饿死鬼投胎,好几天没吃肉的狗,死死咬着不放。
他们已经追了三条街了,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胸口剧烈起伏着,吸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烧灼的热意。
手脚已经和灌铅似的,强行才能抬起。
体力也快要被耗尽了,而死士越来越近。
想到自己被追杀的原因,王玉泽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冤枉。”
今日不知从哪儿得来小道消息,说崔家意图对王家不利,他早看崔家那小老儿不顺眼了,一听这消息哪儿还得了。
立马悄悄从房里偷偷溜出来,跑到崔家这宅子屋顶上偷听。
没想到崔家灯火通明,在西南角门处,一顶顶轿子被悄悄抬进院子里,轿子还没落地,小厮们从轿夫手里接过轿子往内院走,落在西边院子里。
候在院内的婆子们上前打起帘子,数位身着靛青长袍的官员们从轿内而出,提着袍边向前走。
屋内两边十六把楠木交椅座无虚席,中央的紫檀雕螭案上设了三尺高的錾金八宝琉璃鼎,鼎旁站着位须发全白的老头,就是那小老儿崔玉堂。
这些人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商量刺杀长公主一事
他想的听得更清楚些,悄悄走了两步,没想到“砰”地一声,屋顶破了个大口。他掉进了院子里,摔了个大马趴,一边骂着崔家房子修的偷工减料,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
嘴里正骂骂咧咧个不停,她脊背一僵。
身后多了几道带着杀意的气息。
崔家竟敢豢养死士。
王玉泽惊怒交加,奋力逃命,踉踉跄跄,摔了好几个跟头,又在泥中滚了好几个跟头才勉强爬起来。
他不敢停下,只要一停下,死士就追了上来。
手起刀落,杀机四现。
若不是头上的白纱冠挡了一刀,现在脖子上的人头只怕早已落地。
娇生惯养的王家小郎君何时这般狼狈过,白净的小脸上满是脏污,衣服也破破烂烂。
死士穷追不舍,他四处逃窜,一路使着轻功朝郊外跑去。
刀裹挟着肃杀和血腥之气杀扑面而来。
脚下一空,身体向下坠,堪堪躲过杀招。心中正庆幸,就不受控制的掉进了水里。
他顺势屏息往下沉,想在水下躲避一二,等风头过去伺机出逃。
一股怪力牵扯着他,竭尽全力也挣脱不得,心中又惊又怒,如脱水的鱼奋力挣扎着。
心不断往下沉。
难道,今日便要命丧于此?
王玉泽心乱如麻,一时寻不到解脱之法。
他被迫破水而出,如漂在水面的浮木,浮浮沉沉,难以稳住身形,牵扯着他的那股力量已经消失。
圆月冰冷如水,死士们不见踪影,死一般寂静蔓延开来。
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水池中央泡着一个半身赤果的人。
墨发垂落,白皙如玉,薄唇殷红。
王玉泽呆在原地,搜肠刮肚,也未能找到一个可以与之相配的赞美之词。
美,实在是太美了。
南陵何时来了这样一个美人。
又为何,这样一个美人大半夜泡在这荒郊野外的池水中,闭着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种种疑虑涌上心头。
这时,两条直立的赤蛇从美人的后颈绕了出来,四双冰冷阴毒的眼睛注视着他,做出预备攻击的姿势。
“怦怦”
“怦怦”
王玉泽屏住呼吸,看来,这个美人就是刚刚那股怪力的主人。·
电光石火间,二蛇张开血盆大口扑来。
他当机立断,拔了头上的玉簪朝蛇捅去,直逼七寸。
一条蛇落进水中,另一条蛇蛇死死咬在他左肩上。
王玉泽吃痛,手上又加重了力道,赤蛇从七寸断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伤口火辣辣也是痛。
凭借着最后一丝意识,他朝水池另一头游去,心中暗暗怪罪自己,老毛病又犯了,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活该自己倒霉被蛇咬。
倒霉,实在倒霉。
费尽全力爬上岸时,双眼模糊,出现重影。
懊悔,痛苦,心痛……无数情绪涌了上来,可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吹了声哨子,跌坐在地。
那条蛇有毒,美人更是有毒。
念头一闪而过,他陷入昏迷,重重摔倒在地。·
一匹精壮白马飞奔而来,低头轻轻咬住他的衣服,马头一甩,人便落在背上。它托着人又飞奔而去。
白马穿过街道,停在王家大门前,马蹄高高扬起,用力踢着大门。
不一会,门被推开一个小缝,穿着青衣的小厮探出头来,手中高高举着一盏灯。
四目相对,小厮吓得连退几步。
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侧过身来。
小厮这才发现它后背上驮着一个人,正是自家小少爷,他不敢惊动旁人,悄悄打开门让一人一马走了进来,自己匆匆去门房那边叫人。
得了消息的春华匆匆赶来,见王玉泽昏迷不醒,脸色很是难看,一把横抱起自家少爷又匆匆回了院子,她的动静惊动了一院子的人,秋月披了外衣也赶了进了里屋。
两人分头合作,吩咐下人烧水的烧水,脱衣服的脱衣服,直到把人泡进浴桶里才松了一口气,唇红齿白的小郎君被解了发冠,乌发搭在肩膀上,被春华托着一点一点洗。
秋月忍不住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