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中,王玉泽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她穿上鞋下了榻,朝外走去。
月明星稀,天幕沉沉。
丛林里偶尔传来几声聒噪的蝉鸣。
帐子外也是空无一人,连外面巡逻的黑甲兵都不见踪影。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月光下,王玉泽看清了她的脸,是天瑜。她小跑上前喊道,“天瑜。天瑜。”
可天瑜就像没听见她的呼喊似的,神情麻木地往丛林深处走。
夜晚正是太白山中最凶猛野兽出没的时候,天瑜这个时候进入,只会白白送死。王玉泽犹豫片刻,提着剑跟着她悄悄也进了林子。
雾气朦胧,轻纱似的白雾模糊了丛林中的景象,太白山在此刻似乎换了另一张面孔,她刚踏进林子里,就瞬间失去了方向。天瑜不见了,丛林也变成了一个迷宫,无论从哪边走,都回到原地。
正准备寻一块石头坐下修整,等着天亮后出去,天瑜的影子就在不远处闪过。这一次,王玉泽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她的面容。
一个娇柔的女郎,大半夜出现在丛林里,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如论如何也会引起注意。
王玉泽这次没有选择喊她,而是悄悄收敛鼻息,跟在身后。
没一会,她来到一块巨石旁。
天瑜站在巨石前,呆呆地看着,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王玉泽轻步上前,半蹲下来,双指并拢探在她的鼻下。
温热的气息有节律地运动着。
她四处看了看,准备将天瑜抱着回帐子里。
这时,肩膀就像受到什么东西感召似的,被赤蛇咬过的地方发烫起来。说来也怪,那天她明明见到一直赤蛇咬在肩头,第二天早上查看,不仅那块光洁无疤,连身上的刀痕剑伤也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十分神奇。
她抱着天瑜,将她藏在一处隐蔽的草丛中,准备查探过一番周围再回来寻人。
绕着巨石走了一圈,草深隐蔽处有一处杂乱的痕迹,是被人踩踏过留下的。她弯着腰钻进了洞里,黑暗狭长的洞穴在走过三五步后豁然开朗,巨石中别有洞天,热腾腾的泉水从一个泉眼里冒出来,落进池子里,洞穴顶和周边的墙壁挂着许多晶莹的天然玉石。
池子中间躺着一个黑发垂落的男人,他靠在池边,热气氤氲模糊了面容。
此情此景,王玉泽觉得有些眼熟。
果然,下一瞬一阵怪力袭来,她整个人被吸进池水中。
温暖的池水包裹着身躯,她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心中早已有了预感,是澹台奕。
肩膀还在发烫,澹台奕湿发垂落在肩头,搔的她脖颈发痒。
“殿下?”王玉泽尝试呼唤一声。
澹台奕虽然泡在温泉中,身体却一片冰凉,完全紧贴在她身上。她手脚无措,不知该往哪里放。
放在哪儿,都像是她吃豆腐似的。
“你不该来。”澹台奕缓缓睁开眼睛,沙哑着嗓子说道。
王玉泽摇头,“殿下,我是跟着自己的婢女天瑜来的,我肩膀被赤蛇咬过的地方在发热。”
澹台奕极黑的眼眸中缓缓划过流光,落在她肩头上,“我的赤蛇蛊,落进了你的身体里。”
“这……”王玉泽。
“每隔几天,我身上的寒毒就会发作。鬼医千方百计为我寻来赤蛇蛊压制毒素,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落进你的身体里。”澹台奕说道。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寒毒发作时,周围都会受到毒素影响,因此守卫只能远远守着,可王玉泽就像闯入无人之境似的闯了进来。饶是他再不相信,也必须明白,什么是天命所归。
王玉泽双目睁圆,似乎不敢置信澹台奕就这样把这样一个关乎身家性命的弱点告诉自己。
“殿下……”
澹台奕道,“无妨。有那赤蛇蛊,本宫不过多个苟活些日子。”
他说的坦然,生命所剩时日无多似乎只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王玉泽也没有从他身上看出一丝死志。
爱美色的毛病又犯了。王玉泽有点舍不得这样的美人早逝,化成一片黄土。
“你说赤蛇蛊在我的身体里,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取出来吗?”
因着王玉泽在此处的原因,澹台奕身体里的毒素被压制不少,他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显然,她也发现了这一点。
“这种蛊虫十分傲气,会自行认主,不然鬼医也不会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带来了。既然它选择了你,就是你的缘分。”澹台奕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起初赤蛇蛊被夺走,他确实很生气,一度动了杀心。
不过,他侧眸看着在水中起伏的小郎君,想到之前男人说的,他时日无多,不如养个徒弟逗乐。这人既然撞上来,也许是个缘分。
王玉泽盯着他的脸,水珠顺着他的丝滴滴答答落在水面上,引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问,“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殿下吗?”
澹台奕瞥着她,不以为然道,“即使是赤蛇蛊也只能压制一二,无法完全拔出。何况赤蛇蛊已经认你为主。”
一阵阴风吹过。
王玉泽打了一哆嗦。
洞穴深处传来一道声音,“你这少年郎好没意思,这那小女娃一心想要救你,你却一心想要求死,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澹台奕眉目一凛,眼神瞬间锋利如刀,直射说话那人处,“鬼医。”
鬼医缓缓走出,厚厚的斗篷遮住他的身形,唯有那双干枯的手才能辨别他的身份。他的脸完全隐匿在帷帽下,只露出一个下巴。
虽看不清他的眼睛,王玉泽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默不作声地向澹台奕身后躲了躲。见她移动身形,澹台奕只看了一眼,没有阻止她这样的行为。
鬼医癫狂地笑了起来,说,“小子,你说你没有解药,可我早同你说了,只要每次病发取一点这小女娃的血,你便可安然无恙。可你居然没有任何动作,难道是动了凡心不成?”
澹台奕蹙着眉头,不懂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