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是个姑娘家,没有同你商量的必要。”老太太怎么不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怎么不能猜到她最想要的不过自由呢。
老太太的凤眼稍稍挑了挑,恢复了些昔日不可一世的神情。
老太太无比清楚,在她眼前站着的是一只雏鹰。
可是要变成真正的雄鹰,要狠,不仅是对自己,也是对别人,只有把磨损的柔软的爪子拔出来,才能长出利爪来。
这时候,眼前的这只鹰,才能真正遨游于天地,张开双翼,庇护所有人。
这个孙女心善得很,对自己下不了手,对旁人更下不了手,这是小事,她可以帮她,古往今来成功之人,都是要受人鞭策的。
“黄泉大殿下狄昉,这是你最好不过的选择,”老太太打开礼单,用虚弱又没有情感的声音读着,一字字一句句正是在宣判常溪的死刑。
“够了,不要读了!”常溪忍无可忍,血气上涌时眼睛都被染红,“祖母,这桩婚事,是我最好的选择,还是玄宿族最好的选择?你何时真真切切想过我要什么?狄昉暴虐成性,我绝不会嫁!”
巴掌落在脸上的时候,常溪没有感觉不到疼,因为心是疼的,她全身都在发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老太太那一巴掌是那样重,一点没了方才的孱弱,真真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真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是玄宿族的神女,是玄宿族未来的族长,你要坐在我的位置上!你当真不知道黄泉现在是多动荡的情形吗!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大逆不道的八皇子有染吗!若你不嫁给狄昉,我如何能让他对你放心,对整个玄宿族放心!整个族人的未来都系在你一人身上!”
老太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添了一巴掌,这一次倒是收敛了力道,“我就是要打醒你!八皇子终不入流,怎么可能敌得过狄昉!”
常溪也不躲,就任由她打上来,明明没有上一掌重的,却把她打到了地上去,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爬起来。
她看着老太太,神色是意外的平静,也不说话,扯着嘴角笑,那双明媚的杏眼笑起来弯弯的,长睫颤动,好看极了,只是那笑太苦了,带着眼睛月牙儿似的弧度都是苦的。
老太太落在床边的手掺了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那一巴掌有多重,多不留情面,有多伤人尊严,孙女从未这样笑过,有些话不说,只怕晚了:“你别恨祖母,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恨祖母,我知道的,祖母对我严苛,送我进焚鬼门,定下我的婚事,都是为了我好。”常溪笑着摇头,喉咙像是有刀片在割,说话时都有血丝透出来。
老太太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宽慰,却听见比方才更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是我恨我自己无能,撑不起玄宿族的场面。”
“这一巴掌,是我恨我自己不孝,父母魂魄寻不得反让祖母生病。”
“够了!不要再打了!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老太太大喊,吓得门外的嫱嬷嬷冲进来。
常溪摆摆手,白皙娇嫩的脸红肿着,嘴角都溢出血来,她丝毫不在意:“祖母,你别急,我还没打完呢。”
巴掌声再次响起,更干脆,更残忍。
“这一巴掌,是我恨我自己软弱,对亲情奢求太过。”
“这一巴掌,是我恨我自己命不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巴掌,是我恨我自己恬不知耻,区区孤女,竟敢攀附玄宿族,做您的孙女。”
常溪抹了把嘴角的血,笑得明媚肆意:“打完了,老太太您满意吗?放心,我嫁,只要老太太您说一声,我今晚就爬狄昉的床,把他伺候好让他开心,绝不让您失望。”
“你......你怎可如此自轻自贱,恬不知耻!不孝女,你个不孝女!我秦岭常家家门不幸啊!”老太太一口血水喷出来,霎时昏死过去。
常溪站在一旁,看着婢子郎中从屋外冲进来,越过她,去救那位德高望重昏死过去的老妇人。
她无动于衷,痴痴站了半晌,才想着走出门去,今天的天好蓝好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天了。
易玊那边的天也是这样蓝吗?
泪水从脸颊滚过,落在她嘴角的伤口上,好疼。
常溪望着万里无云的天,她说:“阿玊,我要嫁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