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恍惚又梦到了那个海边。她和诸伏先生相顾无言地站在那里。
或许只有当它是一个游戏,一场梦境的时候,她才真的能有足够的勇气,去大胆的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追寻想要确定的答案。
而在那之前,只剩一抹魂灵留存世间的诸伏先生,曾委婉地阻断过她很多回。
她又何曾不知道他的想法,人与鬼之间隔着太多座无法翻越的崇山峻岭,就算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世人无法看到的他,但他却永远也无法陪着她一起走在阳光之下。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大声的告诉他,“就算一辈子都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喜欢的是他,无关乎任何,不论他是人是鬼,相伴到垂暮老矣,待到生命的尽头将她从这具血肉之躯剥离下来,她亦会如他当初一样,陪伴着他,直到永远。
但这却不是他所喜闻乐见的。
坐在阁楼上,静品孤冷月光的诸伏景光,摩挲着不久之前,她专程去为自己求来的那一枚平安御守,“如果可以的话……。”
恐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吧,不想辜负的心意,最终还是只能选择视而不见,这才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一种结局。
他很清醒,同时也很憎恶自己的这份清醒,偶尔也会想要放纵这份感情,但更多的还是感到庆幸,他不该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将她捆绑束缚,她还有更美好的未来,不该就这样折翼,被以爱为名的枷锁牢笼束缚,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冷冷地唇印在了那枚御守上,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愿她此生可以平安喜乐。
一枚御守,许下了两种心愿。
虔诚合十的双手,只希望陪伴了她那么久的诸伏先生还可以重新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许是今晚的夜色太撩人,又许是一腔热情终于得到了圆满,幻境与现实的交替,牵动了长久以来暗藏在心底的宣泄。
迷蒙中,毛利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凝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清雅俊美脸庞。
她不是神,更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就连做自己最擅长的考试科目,偶尔还是犯到一些不该出现低级错误的高中生。
她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这一道对她而言极其难解的题目。
本该是遇一场美梦而舒展的眉,此刻因想到了……未来,而一再蹙起,黑夜中,毛利兰望向了窗外,无声地唤出,“诸伏先生……。”
……
“或许会消失吧。”同样望向阁楼外的茫茫夜色的诸伏景光呢喃轻语,“但这本就该是属于我的宿命。”偷来的美好,终究还是要还回去的,笑容趋于平淡,“就算是缺失了这一段经历,时光也依然会赋予它创造出另一段难忘未来的机会,所以……不用难过。”
经历过一次的死亡,除了开枪瞬间的疼痛,之后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于那无知无识的消磨,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轻飘飘的一语,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远方无缘听见的那个她,就不得而知了。
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可天却又亮了。
好在青春年少,就算完完整整地熬一个夜,在外表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无法掩饰的疲倦的神色,还是让坐在餐桌对面的诸伏景光察觉出了什么,“没有睡好吗?”
毛利兰摇了摇头,神情有点恍惚,“只是一不小心做一个会让我感到困扰的梦。”
勺子无意碰触碰到杯壁,发生一声极为清脆地响动声,搅拌着的现磨咖啡,氤氲出的热气蒸腾而起,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是和另一个我有关的梦吗?”
“诶?”看到她因讶异而目瞪口呆的样子,诸伏景光就觉得很可爱,“很奇怪吗?”
毛利兰老实的点了点头。
“最初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平静下来,仔细地想一想,他是被困在原地没有未来的我,而我或将是走向未来成为他的我,我和他之间,最大的区别也就只是差了那一段生死而已。”
在决心卧底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这一点是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轻易的去改变。
一直明白却又不敢去触碰的问题,就如同,隔在这一扇门外,莫名而生的近乡情怯。
钥匙在锁孔外对了好几遍,才终于准确无误地捅了进去,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心情都还是紧张地难以自控,声音干涩且沙哑,“我回来了。”
迎着明媚的阳光,坐在柜台后面是她熟悉的温柔笑脸,“欢迎回来。”
在门口踌躇着推开门的之前,她设想了无数种开场白,但没有任何一种能够比这最简单质朴的话语,更能深入人心的了。
“诸伏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毛利兰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脚下结实的地砖恍若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踩在上面的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但还是坚定不移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问题?”诸伏景光笑看着她。
毛利兰深吸了一口气,“倘若未来的那个你可以活下来,那现在,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你会不会就……永远的消失了。”鼻尖猛然一酸,有些忍不住,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问题啊。”诸伏景光笑了起来,“为什么不是我会少经历一段人生痛苦,可以更好的活下来,和……走向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呢?”
这样的答案,她从来没有想过,目光闪烁怔愣地看着他,“真的吗?”
诸伏景光笃定的点了点头,“我怎么会骗小兰呢。”
“那,那你会忘记我吗?”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诸伏景光闻言一愣,被遗忘的应该是他才对,“珍贵的回忆不是说忘就会忘的。”就算他真的要消弭在天地间,也会带着这份美好的过往一起永眠。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了,诸伏景光话锋一转,“昨天的宴会上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