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江边。 远处有灯火,映在湍急的江水中,晦暗不明。 近处有人家,立在这混浊的上海,难善其身。 此时缓步前行的谷雨,明知深处漩涡,头脑当时刻清醒,还是没来由的乱乱乱。 矗立良久,谷雨沉沉的吐了口气,背对着滚滚东去的黄浦江,缓缓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只是谷雨离去没多久,有一道身影随他的身影追了上去。 然而追进静安寺一道巷子后,谷雨的身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居然跟丢了。 赵子衿稍显慌乱的继续追出了几步,可长长的昏黄巷子中,半点动静也没有,好似根本没有人来过一般。 藏在阴影中的谷雨,这时才认真打量起对方来,黑色钟形帽,一条白色的围巾,灰色呢子外套,年龄不过二十出头。 一个年轻女子,竟然冒着严寒,跟踪自己达数小时之久,单单是这份毅力就让人佩服不已了。 不过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说,跟着我到底什么目的?”谷雨缓缓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冰冷的声音从赵子衿身后响起。 “我说回家你相信吗?”故作镇定的赵子矜回过身来,很是蹩脚的回道。 回家,还真是个不错的借口。 只是这路程似乎远的有些离谱,需要花上数个小时,还得从西伦西餐厅到码头,再到这静安寺,就差没有将整个上海转完了。 “相信,怎么会不相信了。”谷雨笑意盎然,“好像还挺巧的哈!” “路在脚下,我想怎么走你应该管不着吧。”被一语戳穿,赵子矜直接耍起了无赖,完全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谷雨立马将脸沉了下来。 “杀人?”赵子衿翻了翻白眼,撇了撇嘴道,“大哥,要是你想杀人的话,需要等到现在,还说这么多废话?” 谷雨有些意外了,没想到对方竟还有些小聪明。 可又能如何,生逢乱世,不过都是自作聪明而已,反而会害得自己丢掉性命。 特别是像这种来路不清的,结局也只有一个。 “可能会让你失望了。”谷雨偏偏不遂其愿,缓缓的逼近了赵子矜。 赵子矜不退反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原因了吗?” “没兴趣。”谷雨回答的很干脆。 这一下赵子矜开始慌了,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 她原本对谷雨的身份,是不知道的。 就在昨日,作为申江新报实习记者的赵子矜按例外出采风,恰巧撞见谷雨在青炉斋枪杀日本人。 出于职业的敏感,当即就拍下了不少照片,甚至是偷偷跟到了巡捕房。 很可惜的是,没有得到半点有价值的信息,于是只好赶回报馆汇报,希望借助报馆的力量,还原事件的真相。 可还没有等到她向主编汇报,报馆就已经定稿了青炉斋事件的报道内容,也就是今日世人看到的那篇。 顿觉蹊跷的赵子矜,不但隐瞒了自己掌握的信息,偷偷将底片洗了出来,甚至还花钱买了一些小道消息。 不管消息是否准确,起码青帮季云卿之徒、日本留学、杀日本人,这些字眼都足够她震惊不已了。 以他如此的荒唐举动,就算再来个杀人灭口,怕也半点不奇怪。 赵子矜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叠照片,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点底气所在,因此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它拿出来。 如果传言为真,算起来也是为抗日出了份力,想来应该不至于为难自己。 假如不实,手上这些照片就是制约对方的筹码,如此一来断不敢投鼠忌器。 因此,不管最后是那种结果,自己都将是有利的一方。 “等一下,我想这些照片你会感兴趣。”思索再三,赵子矜还是将照片拿了出来。 赵子矜的企图还是失算了,先不说因为光线太暗,根本就看不清照片上的内容,谷雨压根儿就没打算理会。 至于照片上内容,能值得对方冒着严寒,花数小时来跟踪自己,就算是个笨蛋怕也是能想到,所以看与不看都没太大区别。 一步,两步,一柄三寸长的匕首从谷雨袖口滑落而出,锋利的刀口泛出点点灯光。 嗒!嗒!嗒! 昏暗的街道上响起了另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走了上来,对着谷雨说道:“谷雨,想要动手就请利落些,这样我也能有击毙你的理由。” “林其书,你怎么像块狗皮膏药,到哪儿都能遇到你。”谷雨厌恶的回道。 “我说过,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林其书冷笑一声,转身望向了赵子矜,“赵记者,如果你出来指证他有任何不轨企图,我立马抓他回巡捕房。” 林其书和这赵记者认识,谷雨倒不至于让他惊讶,只不过当着他的面就玩起手段,这才是让他长见识了。 于是直接奚落起了对方:“果然不愧是林大探长,把戏玩的是一套一套的,让谷某是佩服万分呐。” 林其书的出现,让赵子矜松了一口气。 同时,传言两人在巡捕房就有过节,现在这浓浓的火药味,更是证实了消息无误。 不过如此一来,反倒让她不知如何插话了。 “怎么着,当街欲行不轨之事被我撞见,难道还想狡辩?”林其书横眉一怒,一顶帽子就扣了下来。 “按照林探长的意思,我是不是也该问问赵记者,偷偷摸摸跟踪我一下午,难道是有什么企图?莫不是你们联手做局,准备给我扣顶大帽子?” 对这强加的莫须有罪名,谷雨懒得去辩驳,直接就是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