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是,慕容寻澈想多了。
以萧泠雪仍愿意与他玩闹的态度看来,她并没有丝毫厌恶之意。
明明有世仇在身,她为何不见恨意?
说到底,慕容寻澈也不想在此刻细究下去,只要她还在身边,比什么都好。
“我去军营,是为了搜集秦国接下来的动向。至于,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
见他这次乖乖承认,倒也诚恳,萧泠雪一时嘴快:“我也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扯平了。”
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有柳松竹一事在先,萧泠雪推测,慕容寻澈多少也知晓她的身份,不然的话,柳松竹如何能来到她跟前。
再加上慕容寻澈那堪称可怕的调查能力,那就更不用怀疑。
如今,究竟该怎样去面对他才好?佯装不知他已经知道,亦或坦诚一点?
这是个值得好好斟酌的问题。
见她面带踌躇的模样,慕容寻澈心底里明白了几分。
他抿嘴一笑,目若星辰,直言道:“不管身份如何,至少我们现在不会变。”
至少现在不会变么……
这句话语回荡在胸中,宛如风吹出了皱褶,每一段都漾着不同的颜色与深浅,让直视之人难解,难通。
身份有时是一道枷锁。
一道高悬于头颅之上的枷锁,虽不曾束缚她,但时常会现身警示。
近来发生的诸多事宜,让这种警示感越发强了。
好比柳松竹规劝她复国,在军营里和王决楚相逢,冥冥之中好像都在推着她往前,走向一个看不见的黑夜。
不过,那都是后忧之忧了,暂且不论。
眼下最实在的问题,是她和慕容寻澈。
硬要说起来,大晋是被秦国推翻的,燕国也出了不少力,按理来说,他们二人属于敌对的关系。
但萧泠雪毕竟不是真正的萧泠雪,拥有记忆,心中却没有对谁的仇恨,所谓的“敌对”在她那里基本等于空气。
从相遇之初起,他们就是朋友。
而且是能将背后交付给对方的朋友。
其实正如慕容寻澈所言,不必想太多,抛开皇子公主的身份,他们依然是他们。
至少现在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那还跟以前一样好了。
放下若干包袱后,心情慢慢轻松起来,春光敛雀,明媚如风,莫要辜负良辰才是。
萧泠雪旋即对慕容寻澈莞尔一笑:“那就一言为定。”
她举起清瘦的手掌等待,见状,慕容寻澈立刻领会,郑重地与她击掌定约。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着对方,诺言于心,犹胜千金。
她相信慕容寻澈不会出卖自己,也相信,彼此不会走到分崩离析的那一步。
少顷,他嘱咐道:“以后少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和谈快开始了,我无法时时保护你。”
萧泠雪眼神一亮:“难不成你要代表燕国出席和谈?”
闻言,慕容寻澈却摇头,并用难以捉摸的口吻解释:“还未到我出面的时候。”
“那何时才是?”
他纤长的眼睫在轻颤,含笑着反问:“你好像对议和很感兴趣?”
“天下人对议和都很关心,但我对你比较感兴趣。”萧泠雪背着小手,率真的神情就像那清露中放飞的纸鸢。
有那么小半刻,慕容寻澈只觉身于云霞末,依依风流连。
他敛去这些心绪,淡淡道:“一切只待时机。”
一个燕国太子,连面都不露,整天在暗中做什么?又是招揽叶家,又是潜入秦军,完全不像一位太子会做的事。
而另一边的王决楚则在紧锣密鼓地操练军队。
看来天盈城即将风起云涌,波涛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