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花海。
不知名的紫色花海与天连成一片,延伸至无边无际的尽头,每一朵花都近乎人头的大小,长的有一人高,中心的花蕊散发出腻人的香味。
“真漂亮啊。”耶思拓也越过了山丘,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
“啧。”
我看向爱丽丝,她一脸不爽地看着花海,我问:“怎么了,不喜欢?”
她揉了揉鼻子,“不是……我花粉过敏——阿嚏!”她打了个喷嚏,我给了她张手帕擤鼻涕。
过敏这事可大可小,有的顶多流点清水鼻涕,有的是真要人命,而我也不敢打赌,只得领着两人绕行。
花海无边无际,哪怕我们走到太阳几乎下山也走不到尽头,无奈,我们只能原路返回。
“不是吧……这里难道遭遇到了山体滑坡吗?”
在原路返回的途中,我们被一堆巨石拦住了去路,很明显,这些巨石是从山上落下的。
爱丽丝先爬上去,然后是我,最后我们一起将腹部带伤的耶思拓拉上来。
虽然我们都很小心谨慎,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耶思拓的伤口被扯开开了,他坐在巨石上捂着腹部,鲜血逐渐染湿他的衣服,好看的压眼浓眉拧在一起,不用多说什么就能感知到他的痛苦。
我有些担忧地在他身前蹲下,“……你,你把手拿开,我帮你处理一下。”
“没什么大碍,只是出了点血而已……”他抬起头笑着安慰我,突然他瞳孔一缩,随即大吼,“快躲开!”
我一愣,爱丽丝冲过来抱着我的腰部滚到一旁,下一秒,一堆混着泥土的碎石砸落到我原先的位置,发出一声轰响。
又是山体滑坡。
不行,呆在这里太危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碎石掉落下来。
我和爱丽丝掺扶着耶思拓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凡事都有以外,就在我们拖着受伤的耶思拓好不容易爬下巨石,下一秒头顶传来巨响,又是一堆落石滚落,千钧一发之际,我抱起爱丽丝将她扔了出去,又一脚将耶思拓踹开。
石头砸中我的脑袋,把我砸了个眼冒金星。
我的身子晃荡了两下,摔倒在地。
.
我醒了,醒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像是个树林,我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不一会就在前方看到一抹亮光。亮光就像破开乌云一样,照在我的心上,我忍受着脑袋的不适感迈开脚步奔向它。
梦境森林树木茂密,通常情况下阳光被树叶遮的严严实实,一丁点透不进来,突然之间看到刺眼的阳光,我居然打心底心生依恋。
暖洋洋的感觉遍布全身,我这才关注到四周。
眼前是一座极为破旧的建筑,遍布锈斑的大门前挂着一个半掉不掉的牌子——教会孤儿院。
这是我被领养前的居住地。
为什么……我会从梦境森林来到这?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我推开孤儿院的铁门,铁门很高,很重,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推开一条小缝,借着这小缝,我侧身钻了进去。
现在太阳高照,正值中午,孩子都午睡去了,院内很安静,连风刮过的声音都能听的真切。
“神啊,你怎么在这儿!知不知道老师们为了找你费了多少时间啊!”
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将我抱起,她的手卡在我的腋下,我很难受,不停蹬腿挣扎着……奇怪,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轻松就把我抱起来了?!
但在看到女人的脸时我停止了挣扎,沉睡已久的记忆被唤醒,一股恐惧之感油然而生。
女人名叫张艳,黄星孤儿院的老师,她身着雪白的教会服饰,脖前挂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可行为举止却没有教会工作人员应有的涵养。
张艳见我不动了,抓起我的胳膊朝屋内走,“下午有领养人来参观,和你同期的小孩儿凡是肢体健全,脑子没问题的全都被领养走了,就你啊……”
我看着自己肉嘟嘟右手,中指指节上因长年书写而留下的白色老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粉嫩的皮肤,我有一种猜想,我回到了过去,但这里不是现实,而是梦境之地编造的幻境。
皮肤嫩,大人的动作又不加注意,我的胳膊被扯的疼,张艳语气不满,“和你说话呢!平时你就不喜欢和人讲话,阴沉沉的……我告诉你啊,孤儿院里会被留下的全是被社会丢弃的人,他们的出生就是个失败品!如果你无法被领养走的话,那可就和他们一样!”
社会的败类,食物链的底层,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都听过多少遍了,也许当年的我面对如此话语会难过的哇哇大哭,但现如今我早已麻木,只心平气和地将泛红的胳膊从她的大手里抽出,露出招牌式的微笑,“知道了,张妈妈,我会努力的。”
张艳冷哼一声,似乎对我的识趣很是满意。
下午,在老师们的引导下,孤儿院的孩子们身上洗的干干净净,穿上了他们最好看的衣服排排坐着,就像商品一样。
我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前排,被老师围着的男孩,他长的漂亮至极,所有人都喜欢他,所有人都爱他,虽然他来到这里不到一年,但所有人都坚信着他一定会被领养走。
大自然将就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人类也逃不过这一定律,注定被分为三六九等,有的人天生光芒万丈,万众瞩目,有的人注定在肮脏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一辈子,为那些幸运的宠儿作配。
我和男孩明明都是被遗弃的可怜虫,却一个是沼泽里的苟且偷生的蚂蝗,一个是为万人所爱的天使。
前来领养的父母们一个个入场,无一不是宗教信仰者或者企业大亨。
孩子们就像饥渴的幼鸟一个个伸长脖子,期望着他们能发现自己,给予他们家,给予他们爱,给予他们可望而不可求的一切。
我抱紧我的玩偶,垂着脑袋,因为我知道,属于我的领养人的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