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棠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泼出去。
好在孟时雨并未在意她的不对劲,只是继续说:“据我所知,花楼是荣王的情报据点,这些日子里太子一直派人在花楼蹲守荣王的动向。故而昨日我与太子听说你大闹花楼后大感不妙,荣王是及其狡诈多疑之人,若他知道你是孟家的女儿难免多疑,只怕打草惊蛇。”
事到如今,孟初棠也不敢瞒了,一五一十把昨天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个遍:“其实昨天,我确实遇到了那位季将军来着……”
孟初棠其实也犯过很多错,但这么直接有可能影响到全族生死的大错还真是前所未有,听孟时雨分析地如此严重,更是连昨晚季沧戎往自己手上写字时袖口上的毛边是什么材质都交代清楚了,老老实实说完后,本以为会挨大姐姐一顿批,谁知孟时雨不但不恼,居然还很意外地盯着她。
孟初棠打颤:“我,我都交代了。”
孟时雨歪了歪头,居然笑了:“季沧戎真的说了这些话?”
孟初棠也莫名其妙:“是啊……啊!会不会是他知道了我是孟家的人,所以故意为之,想通过我知道太子殿下的底细啊!”
孟时雨支着脑袋,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方才嘴里说的还是关乎国之生死的大事,居然在听孟初棠说完后,转了个话题:“四妹妹,你现下可有喜欢的人?”
“啊?”孟初棠被这转折问傻了,还没说,脸先红了一半,“先前爹爹确实替我订过个口头婚约来着……”
不说都快忘了,孟家是文官清流,孟相爷一向觉得孩子读书顶顶要紧,大约是一年前,眼看孟初棠年纪不小了,在家烦得很出门又惹祸,便打包同二哥三姐一道丢去了太子太傅府上的私塾念书。
太子太傅姓文,文家夫人并非什么名门出生,最是趋炎附势的一号人,在同一批来念书的学生里,就数孟初棠长得最好看,性格甜滋滋的,又是一品官家嫡出,那是就差把喜欢两个字挂在脸上了,想尽办法让她家的长子同孟初棠一起读书、功课,更是没多久就上孟家作客,三言两语之间的意思,就是想求孟初棠嫁去文府。
这个文家的大少爷名叫文淮书,其实在兖州城内还是颇有些盛名的,因生得风花雪月一张好样貌,又从小饱读诗书,为人更是谦和有礼,对孟初棠很有耐心,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虽没有徐公那样远扬的盛名,但大家都说他必定是中状元的料,不论是品貌才识还是家世,若是择为夫婿,其实是个不二人选。
故而孟相爷虽没有一口答应文夫人,但也没有明面儿上拒绝,就依着文淮书这样有些暧昧地向孟初棠示好,对外头对于这门“口头亲事”的风言风语,也并未作什么回应。
至于孟初棠本人,她其实对情情爱爱这种事不太感冒,她就是个小糖人,见了谁都是甜丝丝的,文淮书看不明白她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孟初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礼貌不排斥和文淮书在一块儿看书写字,还是真因为喜欢。
这事儿其实孟时雨也知道,但她微微倚上茶几,撇了撇手里的茶沫,冷笑了一声:“文家在朝中说不上话,太傅那点本事,娶我们孟家的女儿还是够不上的。”
孟初棠突然有一瞬间,看到了大姐姐身上从前没有的,独属于后宫高位女子的淡漠。
孟时雨撇茶沫的动作停滞了几秒,抬起头看向孟初棠:“但,季家配得上。”
孟初棠突然觉得背后麻麻地凉了一下:“什么?”
“孟少将军并未婚配,论家世品貌与孟家也是相配的,若能亲上加亲,也算稳固大齐的一件好事,唯一担忧的是……听说季少将军对女人没什么兴趣,荣王多次送过美人入府,都不了了之,为人性子又古怪的很,在朝中也没什么结交,若想攀上这门姻亲,不大容易,”大约是见到孟初棠的表情有些犹疑,孟时雨只一瞬,又回到了的温柔姐姐的架子里,握住她的手:“可你方才却同我说,昨日季将军同你说了那许多不明不白的话,难不成……这少将军喜欢的恰好是你这样甜丝丝的小姑娘?那岂不是妙哉!”
“当然啦,还要看四妹妹愿不愿意,虽说婚嫁之事对我们而言嫁到谁家都一样,不过是稳固家世的手段,但若是妹妹不愿意,那也不好。”
她说的很好听,但论局势,孟初棠不是不明白——孟家手握兵部,而太子想要这个兵部,靠她与孟家结亲获得这份兵权是最好最快的办法,即便不成,荣王多疑,只要她与季沧戎走得近,便能从侧面挑拨荣王对季家的信任,也是一个路子。
孟初棠不傻,她当然不信这个想法是昨日她误打误撞闯进花楼后太子与大姐姐连夜盘算出来的,她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早已布局,而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棋局中人。
孟时雨点到为止,并未继续深谈,只是之后她说的那些家长里短,孟初棠便是一个字也没记进脑袋里,直到从太子宫中出来,孟初棠仍旧觉得心口压了一块冰似地,又凉又重。
就连大姐姐一贯最温柔的笑意,这时候再想起来好像也都蒙了层面具,叫孟初棠看不明晰了。
入宫时下的小雪已越发大了,同孟初棠一起进宫的小厮卓群只见他家小姐进宫聊了会儿天,出来就成了个呆呆的木头,脚步有些沉重地一步步向宫外挪。卓群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可他家小姐说笑话也不听,做鬼脸也不看,油盐不进。
实在没辙了,眼见雪越下越大,卓群想到孟初棠往日可爱打雪仗了,于是搓了老大一个雪球,鼓足力气,正正好好砸中了孟小姐的脑门!
“啊——!”
这下算是把孟初棠砸醒了,孟小姐脑袋里的浆糊瞬间被砸了干净,两眼瞪得滚圆,雪渣子从额发上刷刷落下来,连簪子都被砸掉一个。
“卓群!!”
“哎!我的祖宗,可算醒咯!”卓群笑得贱兮兮的,“要我说,那深沉的做派真不适合您,还是这么有生气的好些,祖宗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别憋着啊,不行你揍我出出气也成?”
说着,又弯腰预备捡雪球,孟初棠这回可不给他这个机会,赶紧蹲下身子搓了个又大又饱满的雪团子,甫一抬头,恰好看见卓群抡圆了胳膊,一道白光向她飞来!
孟初棠及其敏捷地往边上一闪,可惜“啪”一声,还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