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开悟了。孩子心性总是单纯也最通佛性。
他追上吴怖,在他掌心放了一个手串,是佛缘。
和手串一起的,是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细看是一朵玻璃制成的合欢花,每根花蕊都清晰分明,带着温润的触感和晶莹的灵魂。
“玻璃?”
吴怖看那合欢花看的认真,脑海里灵光乍现。
“希望施主日后平安顺遂。”
小师父学着方丈的模样,双手合十行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刚才自己可真像大师。
吴怖细细摩挲着手中的那片玻璃质的合欢花,即使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玻璃片,确能看得出,下了很多功夫与心血,才做的如此栩栩如生,他思绪翻涌。
吴怖折了回去,沿着小路想去法物流通处看看其他的样式。
走着走着,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踏进一座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院落。
李昙华一个人站在柳仙祠里,这个地方她循着标识寻了许久才找到,极偏僻,因此香火也并不旺盛。
落叶堆叠,日影阑珊,透过层叠的树荫散落下来,便只剩了三三两两,终究冷清。
她在树荫下站了一会,日光下,柳仙的面孔斑驳了,在她眼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终究是豆大的泪滴先落了下来,积攒了三月已久的压力与泪水,顷刻决堤。
李昙华想起了母亲。
想起她照顾母亲那五年,那个病时好时坏,终究是把母亲从她身边夺走了。
她小时候就没有父亲,母亲本来是名门闺秀,一朝败坏门风,被赶出家门。
带着两岁的自己,到陌生的城市定居讨生活。
母亲把她保护得很好,几乎从没有风言风语传进她的耳朵。
从没让她吃过半点苦,什么都会咬咬牙委屈自己。
只是后来她变得叛逆,与母亲因为未来起了嫌隙,她变得向往外面的世界,认为自己再也不需要母亲的庇护了。
她擅自更改了了高考志愿,进了美院,整整四年和母亲冷战。
母亲独自一个人在岭南生活,几乎是在她的工作室小有成绩的那段时间,她才知道,母亲得了癌,她那么爱美的大小姐,怎么会受得了那么痛。
疯癫,休克,甚至大小便失禁,她就这样一个人扛着,不声不响的不肯告诉自己。
她回了家,母亲却瘦弱的坐不起来,躺在那里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自己。喃喃的问她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
那之后,她没日没夜的照顾了母亲五年,哪怕有一点点可能,有一点点好转,她都会喜极而泣。
生活变成了她保护孩子一般模样的母亲。
直到母亲被病痛折磨的再也受不了了,扔下她离开了。
那时候李昙华却仿佛有些高兴,母亲终于自由了。
五年来,看着她被折磨,看着她在疯癫里呓语,李昙华只觉得自己也快要跟着撕裂了。
只是葬礼之后,她知道,再也没有人保护根本就不坚强的李昙华了。
李昙华的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掉落,她越哭越大声,最后接近喑哑的嘶吼。
她的后悔,无助,脆弱都只能在这里爆发,也只能在这里结束。
然后再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出这个院落。
她哭了很久,却又戛然而止。
用衣袖狠狠的抹掉泪水,扶着一旁的栏杆起身,却又无力的栽倒,仿佛溺水之处的将死之人。
李昙华走后,黑色的身影在祠堂前站了许久,缓缓念出那几个字,他的眼睛里是风月皆败的清寂,也是众生难舍的苍灵。
“柳仙,可降妖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