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腊梅绽放,点点殷红破开了冬夜的雪,突然间乱了他的心绪,折梅入怀,藏于屋间。
一袭黑衣惊了这夜的静,徒增了几分不安。
“殿下,沧渊回来了。”
兰序轻擦手指,将手帕递给长福,道:“如何?”
“回殿下,跟丢了。属下已派人全力查找,大皇子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花雁城。”
兰序(兰予安)轻弯唇角,眼尾上挑,带了三分薄情寒意。
“一个皇子带着一个美艳女子私奔,也能在你们眼皮子下藏匿踪迹?沧渊,你说…皇兄背后是何人?”
沧渊的头埋得更深了。
半晌,他打破寂静,道:“属下不敢说。”
兰序却笑了,笑得肆意,笑得张扬,笑得泪珠滑出眼角,他厌恶地擦了一把,甩开了手。
“既然要保全他最爱的皇子,那我倒要看看谁更胜一筹?”
长福又递上一块手帕,道:“殿下,林姑娘给苏姑娘递了帖子,邀她府中小叙。”
“林珑?”
兰序的眉头皱得更紧,原以为他对林珑的利用是毫无保留的,可……林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小鹿乱撞,倒是惹得他心绪几许波动。
当初,他明知林飞有意让林珑接近他,博取他的好感。可他厌倦了情感的算计,加之他能觉察出林珑对他避如蛇蝎,阴差阳错下竟促成了林珑与皇兄兰玉的婚事。
最后的最后,是他接下这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模糊记忆冲撞上来,兰序心跳如擂,控制不住地颤抖。
若不是那天……
兰序六岁生辰,宴请名门世家子,热闹非凡。也是那日,他见到了那个和他母后一模一样的人儿,才知他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
慌不择路下撞见四岁大点的林珑手里拿着藕糕小兔子般啃着,火气上头,对着她大发雷霆。
可林珑只是白了白脸,小心翼翼地拿了另一块藕糕喂他。
却被他嫌恶的打落在地,再回头时,林珑正小心地擦拭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糕点,又小心地打量了四周,恍若无人般送入口中。
“殿下。”
兰序回神,揉揉发胀的眉心,道:“滚。”
声若落叶坠地,却掷地有声,仿佛情人之间的耳语呢喃。
若不是兰序那张脸黑沉可怕,眸子里寒意幽深,长福和沧渊也不会溜得比兔子还快。
长廊拐角处,长福拍拍心口,小脸煞白,道:“遭了,林姑娘给殿下的信?”
沧渊闻此,一个旋身——走了。
长福颤颤巍巍地跪在门前,举着双手,道:“殿下,林姑娘的信。”
兰序冷眼扫过,长福连滚带爬凑上去,兰序接过信件,眸中寒意似在加深。
‘予安殿下,展信佳。臣女今日愚钝,小丑跳梁,误损名琴,坏名曲,深知罪该万死。
怎奈臣女知殿下大度,定不会责怪臣女。奈何臣女心中难安,特置信一封,表诚恳歉意。另,为惩臣女之过,臣女决然一月闭门不出,为殿下抄经祈福。望殿下年年岁岁,笑颜常开。林珑敬上。’
兰序冷笑一声,折好信件。
长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声试探:“殿下?”
“滚吧。”
兰序瞧着窗仔纷纷扬扬的大雪,竟全然没有停下之势。大雪覆盖了那抹梅红,兰序的心一瞬间揪紧,时光把他拽回那个雪夜,染血的长剑,绯红的裙摆,那人倒地不起的绝望眼神。
那一天,疯了的不只是他。
“母后,既然反抗了,为何不反抗到底?”
———
浮雪染白了皇宫,宫人们的步子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矗立在宫殿前的少年正等着宫内的传唤。
粉衣宫装的中年女子鬓角没有一丝碎发,她弯腰屈膝,道:“殿下,王后她......”
“钱姑姑不必多言,予安省得。”
钱姑姑始终不曾抬头,面向兰序离去的方向,直到身影消散才回到宫内,面朝纱帐,轻声道:“娘娘,殿下走了。”
“姑姑,往后不许他进我宫门。”
“娘娘何苦呢?”
微风翻动的纱帐后传来那不甘心的恨意和绝望,道:“若不是他,我怎会和最爱的人分离?”
“姑娘!”
“罢了,在这宫里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了却余生。都一样,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