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奈赤脚站在冰封的海面上，白色的丝质睡裙漫过脚踝，但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天际与海面相接，四周空无一物，这里永远是黑夜，黑云占据了整片天空。
“到这里来，到这里来。”有人在小声呢喃。
秦杉奈侧躺，左耳贴近冰层，那声音从海底深处传来。
“到这里来，到这里来。”
秦杉奈将手掌覆在冰层上，冰层下是一望无际的深渊，“你是谁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只手忽然穿过冰层下的黑暗，隔着冰层与秦杉奈的掌心相贴。那是一只修长的手，青紫色的皮肤布满细密的鳞片，在秦杉奈即将看清那个人的脸时，暴风雪将她卷到上空，她在风雪中挣扎，忽然坠入深海。
秦杉奈被钉在了擎天铜柱上，刺骨的冰冷犹如细小的虫类钻入皮肤，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耳边传来冰川倒塌的巨响。擎天铜柱在冰海中下降，坠向海底深处喷薄的火山。
“你是谁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秦杉奈忽然抬头，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也看到了冰层之上的手以及那附近莹白色的光。她努力地向海面游去，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抹唯一的光。当与海面相贴时，她看到了一只青紫色的手，那是她的手。
恐惧令秦杉奈放弃了挣扎，冰海里的漩涡将她卷进了火山。秦杉奈在滚烫的岩浆中翻滚，她嘶吼着、尖叫着，看着自己一点点化为了灰烬。
秦杉奈猛地睁开眼睛。
“又做噩梦了？”秦川藏用毛巾擦掉秦杉奈额头上的冷汗，“就算是练刀也不要太辛苦，还好稚生哥发现你晕倒了，把你背了回来。”
秦杉奈窝在被子里，想要起床却被秦川藏按了回去，“别动，你还在发烧。”
“我饿了。”秦杉奈拉住秦川藏的袖子。
“我去给你拿吃的。”秦川藏将注射器放进袋子里，端起水盆走出居间，轻轻关好了门。
秦川藏穿过缘侧，进入客间，秦舍正端坐在榻榻米上，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就能将对方切得粉碎，木质茶桌对面的人静默，戴着一副能剧公卿的笑脸面具。
秦川藏俯身行礼，“父亲，奈奈已经醒了。”
“叨扰多时，是时候离开了。”公卿面具无视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缓缓站起了身，“请务必考虑我的提议，为了我们伟大的神，也为了你亲爱的女儿。蛇岐八家似乎掌握了死侍血清的提炼方法，他们正在黑市搜集血清，很快就会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处。”
“赫尔佐格博士，门在前面，你看错了方向。”秦川藏冷冷开口，“抱歉，现在应该叫您猛鬼众的王将阁下。”
“有意思，白王背叛了黑王，难道白王龙侍也打算背叛白王？”王将扭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孩，“小丫头今年八岁了吧。”
“上个月刚过完八岁生日。”秦川藏说。
“拥有龙类基因的孩子总是比同龄的普通人心智更加成熟，更何况是次代种和影子天皇的孩子。聪明的人更应该懂得趋利避害、审时度势。”王将拍了拍秦川藏的肩膀，“多劝劝你父亲。”
王将向目视前方的秦舍行了一礼，“若是需要，我会随时带着血清赶来，这是我的诚意。”
秦川藏站在缘侧，目视王将离开后进入客间。
“王将又来劝说父亲您复活白王？”秦川藏倒掉桌面上剩余的茶，换上了新的绿茶。
“很多年前，我曾收到王的指示，以人类的模样帮助一个叫做伊邪那岐的年轻人进入了处刑之地，让他得到了王的鲜血和骨骸，这两种东西现在被他的后代称为圣杯和圣骸，圣骸被蛇岐八家保存在高天原。但是八年前，载着古龙的列宁号巨轮在日本海域遭遇海难，古龙的鲜血流入高天原，圣骸苏醒不知所踪，王将希望我可以帮助他找到圣骸。”
“他的目的一定不仅仅是复活白王，复活白王对他有什么好处？”秦川藏垂眸，脸色阴沉，“他是想以凡人之躯成为真正的神吧，就像他对奈奈做的那样。”
秦舍站起身，走进庭院，“奈奈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据说是神社里的孩子路过院子时，看到奈奈在练刀，朝院子里泼了一盆冷水。”秦川藏说。
秦舍愣住，“只是一盆冷水？”
“大概是因为快到每个月注射血清的时候了。”秦川藏说，“稚生哥和稚女哥那里我已经搪塞过去了，其他的我会处理好。”
“别出人命。”秦舍说。
“我知道。”秦川藏点头，“但是父亲可否回答我的一个小小的疑问？”
“什么疑问？”秦舍问。
秦川藏跟随秦舍走到池塘旁，“白王叛乱失败后，被囚禁在冰海，后来被黑王扔进海底火山化为灰烬，这一切在发生之前，甚至白王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父亲是如何在白王死后接收到指令的？”
秦舍顿住脚步，沉默了许久，秦川藏通过水中的倒影轻易地捕捉到秦舍暗金色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她明白了，白王还存在于世。但是秦舍应当已经和白王断了联系。否则秦舍不会从茧中苏醒后，没有记忆地在中国游荡了数年，后来到达日本，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和她的母亲秦静子结婚。
所以，白王在哪里？
“知道的太多对你们并不好，”秦舍看出了秦川藏的心思，“也许有一天我会重新担负起白王龙侍的责任，但一定不是现在。我现在只希望你和奈奈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秦舍这个身份会一直为你们保留到你们均已死亡的那一天，在那之后，它将被彻底埋葬。”
秦川藏蹲在池塘旁，用树枝逗弄水中的小鱼，水面的波纹搅碎了皎洁的月光。
不可能的。
一方面，赫尔佐格是不可能愿意等到那个时候的。所有的一切就像预谋好的一样，赫尔佐格的拜访唤醒了秦舍身为龙侍的记忆，之后又在母亲难产时及时出现，救下了她们母女三人，现在又开始频繁地劝说父亲复活白王。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赫尔佐格没有理由放弃。父亲不是没有发现赫尔佐格的算计，他只是没有把这种小角色放在心上。
另一方面是她从出生就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