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藏永远记得那一天。
秦舍收到消息,蛇岐八家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秦家全家人连夜进山,当时源稚生正在大阪修学旅行,他们只来得及留下一张字条,说有事出门,不清楚什么时候才会回家。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六甲山。六甲山的外围有外国人建造的别墅,还有提供给游客的观光景点,秦舍很早以前就在内部建好了木屋,繁华的表象更有助于他们隐藏。
“妈妈,吃饭。”秦川藏将鱼肉送到秦静子嘴边,秦静子却抱着枕头摇头,不肯张嘴。
秦静子自从搬来六甲山后一直不肯好好吃饭,虽然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年来,秦舍从来不会夜不归宿,秦川藏和秦杉奈也从来没有总是站在窗前,像是警惕什么一样看着屋外,她有些被吓到了。
“好吧,如果不想吃饭,”秦川藏从口袋里变出一颗糖,“要不要吃一颗糖,妈妈?”
秦静子犹豫了片刻,点头接过糖,慢吞吞地撕开糖纸。
“川藏!”秦杉奈敲了敲居间的窗户,秦川藏安抚了秦静子后走出居间。
秦川藏在唇前竖起食指,“小声点,妈妈有些困了。”
“我和爸爸刚刚下山,发现前面的景点已经全部关闭了,山下的别墅也没有人。”
秦川藏皱眉,“蛇岐八家来了,爸爸呢?”
“爸爸在外面,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走?”秦杉奈说。
“不行,走不了了,”秦川藏说,“最开始我们以为是因为在黑市购买血清才会引起蛇岐八家的注意,但我们搬进六甲山却还是被发现了,只能说明我们在鹿取就已经被监视了。蛇岐八家疏散了人群,一定已经在六甲山周围安排好了人手。”
“川藏说的没错,”秦舍推门走进木屋,“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妈妈,我会想办法杀出一条出路,你们带着妈妈赶紧走。”
“爸爸,我和你一起去!”秦杉奈说。
“不行,”秦川藏拦下秦杉奈,“奈奈没有言灵,我的言灵是时间零,一定可以帮到爸爸。”
秦舍沉默地蹲下身,抱住了秦川藏和秦杉奈。在两个孩子的眼里,秦舍做事游刃有余,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他总是在天亮之前起床工作,有时孩子们起夜见到他,他都会站在门口,背着一个单肩的绿色帆布包,摸摸胡子,咧着嘴朝她们再见。但这次似乎不是再见,更像是永别。
“你们都是爸爸的好孩子,”秦舍说,“爸爸要走了,照顾好妈妈。”
“三个小时。”秦杉奈说,“如果三个小时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去找你。”
秦舍笑了笑,摸摸秦杉奈的头,“好,三个小时内,爸爸一定回来。”
秦舍离开后,秦川藏锁好了门。秦川藏和秦杉奈走进居间,秦静子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苍白的天空。
秦川藏坐在床边,“妈妈,你在看什么?”
“你看,”秦静子指着窗外,“要下雨了。”
一道闪电撕开厚重的云层,天空出现裂痕,大雨倾盆,狂风骤雨一起灌进屋内。秦川藏关上窗户,雷声轰轰,似乎要将屋顶炸碎。秦静子猛地扑到秦川藏的身上瑟瑟发抖,秦川藏抱住秦静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妈妈不要害怕,只是雷声,川藏陪您呢。”
当惊雷再次在屋顶炸开时,秦川藏听到了被雷声掩盖的撞击声,似乎有东西从地底破土而出,碎石从山顶滚落,像是逃跑一样不要命地向木屋滚来,木床发出吱呀的声音,墙上的时钟砰地掉到地板上。
是地震。
自从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神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规模的地震了。秦川藏立刻将秦静子扶下床,“奈奈!”
没有人回答她,秦杉奈竟然趁她不注意偷偷去找秦舍了!
秦川藏发动时间零,在木屋坍塌的前一刻带着秦静子逃离了木屋。暴雨和地震导致了山崩,秦川藏一边注意周围的情况,一边用言灵保护秦静子。下山的小路已经全部被山石封死,只有通往山下景点的观光通道还在艰难地支撑,虽然这条路很有可能会使她们直面蛇岐八家。
秦川藏和秦静子钻入通道,迅速向山下跑去,身后的通道在迅速坍塌。秦川藏拉住秦静子一跃跳到了观景台上,观景台下是一个空旷的停车场。秦川藏终于看到了乌云的聚集地,仿佛一团抹不开的黑墨,闪电在黑云中穿梭,惊雷落下,伴随着龙的长啸。几十具尸体倒在柏油马路上,巨大的龙类骨翼扫过,将他们全部丢进了海里,秦川藏隐隐约约在飓风的中央看到了一个人形。那属实不能算是一个人,浑身铁青,锋利的黑爪陷在地面里,青黑色的鳞片缓缓舒张。
秦川藏认出了他,那是秦舍。秦舍忽然落下骨翼,挡住了身后的枪林弹雨,犹如钢筋那样擦出火花,黑色的鲜血从鳞片的缝隙中涌出,不断地流进海里。
一般的炼金武器根本不可能伤到秦舍,蛇岐八家的武器混合了实弹和特制的麻醉弹,全部都是特意针对秦舍的。蛇岐八家早就知道秦舍的存在,他们迟迟没有出现只是因为他们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在决战之日一击必杀。
是谁泄露了秦舍的信息?
秦川藏的脑海中闪过一张诡异的公卿面具。
如山般的骨翼忽然倒塌,露出它原本死死包裹住的地方,秦舍一动不动地跪在马路上,雨水混着鲜血,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每天在镇子上忙碌的打工人。秦杉奈站在骨翼包围的中心,暴风雨中只有她脚下的地面是干燥的,仿佛无论是战争还是风雨都没有波及到她一分。秦川藏想冲上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她看到秦杉奈的手中握着一把短剑,剑尖向下流淌着滚烫的黑血。给予秦舍致命一击的,不是面前成群的敌人,而是他至死都护在怀里的孩子。
“奈奈?”秦川藏愣住,眼前一阵眩晕,轰隆隆的雷声也无法盖住她的耳鸣。
虽然相隔几百米,秦杉奈却瞬间听到了秦川藏的声音。她扭头看向秦川藏,手中的短剑掉在地上。
“川藏。”秦杉奈声音颤抖,像是在苦苦哀求什么,从未燃起的黄金瞳此时像血一般鲜红。
秦川藏来不及奔向她,原本已经平息的大地忽然再次震动,海水卷起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