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尽,源稚生走下木桥,在侍者们恭敬的齐声问候中推开了紫铜质地的雕花大门。
落日的余晖静悄悄地躲在雪见窗外,大厅阴冷昏暗,纸牌和筹码工整地堆在赌台上,深绿色的丝绒桌布上摆放着欧式风格的金色烛台。源稚生站在深红色的意大利地砖上,水晶玻璃幕墙层层叠叠,映出模糊的人影。源稚生掀起帷幕,转身进入柏青哥区的同时抽出了蜘蛛切。
极乐馆的柏青哥区设在大厅的西侧,正上方是二楼的贵宾区。源稚生在旋梯旁驻足,抬头看向斜前方的墙壁,黄昏的光晕在淡色的墙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猛地向后一退,密不透风的刀锋忽然从天而降,源稚生迅速举起蜘蛛切挡住攻势,但身体却竭力地后退,试图错开刀锋。
偷袭者的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向源稚生的头顶,所使用的刀术却是以暴力著称的萨摩示现流,刀身不停回旋,速度与力量却不减反增,任何一刀落在源稚生的身上,都会使他瞬间头破血流。
源稚生的后背抵在了墙壁前,他立刻拔出童子切,在对方新一轮的攻势前,双刀交错,钳住了偷袭者的刀,只要他稍加用力,偷袭者的刀就会被扭断,对方的手骨也会在同时碎裂。
源稚生突然感觉手中一松,对方弃刀举起了拳头,直逼源稚生的面门。源稚生下意识偏头,拳头从源稚生的耳畔擦过,撞向墙壁上的铁钉。铁钉刺穿手指,温热的鲜血瞬间溅满了源稚生的侧脸。
源稚生不禁拧眉,刚要呵斥,那拳头再次准备砸向他。源稚生侧身躲避,顺势伸手握住了袭来的拳头。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拳头撞向墙面,鲜血从源稚生的指缝间流入衣袖,他清晰地听到了指关节碎裂的爆响。
“秦杉奈你疯了!”源稚生大吼。
“你才疯了!”秦杉奈试图抽回拳头,源稚生却死死地拉着她。她脚尖用力一勾,长曾弥虎彻落入左手,秦杉奈操控刀刃劈向手腕,源稚生一惊,立刻放手,与秦杉奈拉开了距离。
“源稚生我想揍你很久了!”
纸牌和筹码犹如密集的弹幕,不断地射向源稚生。源稚生认清了秦杉奈不要命的架势,立即踢翻赌台遮挡,迅速躲在了桌后。撞击的声音突然停歇,源稚生抬头,漆黑的影子笼罩在他的头顶。秦杉奈隔空跳斩,长曾弥虎彻近在眼前。
源稚生立即翻身,在秦杉奈落地的一瞬间,他握住了秦杉奈的手腕,柳生新阴流·无刀取·贰式,眨眼间摘走了秦杉奈的刀。源稚生转身站定,却发现秦杉奈的手中仍有一把刀。秦杉奈竟然预判了他的动作,在他摘刀的同时偷走了他的蜘蛛切。
“别闹了!”源稚生额角的青筋跳起,秦杉奈飞速冲到他的面前。刀锋相撞擦出火花,秦杉奈将源稚生逼到了墙角。
“我之前提醒过你,橘政宗打算利用你对猛鬼众宣战。你在做什么?不提前想办法就算了,竟然顺势继任了大家长!驱逐境外、架空势力、两面三刀,你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橘政宗是什么样的人么?”秦杉奈加重了力道,“你不相信我?”
源稚生被迫接下沉重的刀锋,“2000年7月13日,东京墨田区能乐堂爆炸案,我雇佣的私家侦探还原了现场,发现了增高的木桩。当时饰演公卿贵族的能剧演员是个孩子,那个刺杀的乐师是你,被刺杀的演员就是川藏!”
源稚生注意到秦杉奈的力道有所减轻,随即向前逼近一步,“我不清楚是什么造成这样的局面,但是幕后的人显然希望你们姐妹只能活下来一个,那个人选择了你。你和川藏有着最大的不同,如果是川藏活下来,她一定会远离战乱,尽心尽力地保护和照顾静子阿姨,但是如果是你,你一定会想办法复仇,不计一切代价,甚至甘愿成为棋子。你究竟想向谁复仇?不是蛇岐八家,也不是政宗先生。难道是白王么?”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秦杉奈手持蜘蛛切抵住长曾弥虎彻的刀锋,右膝微屈撞向源稚生的腹部,源稚生弯下腰,秦杉奈顺势斩下源稚生的一撮黑发。
秦杉奈跳上赌台,扯下大厅里的帷幕,全部向源稚生抛去。源稚生运刀穿梭,将帷幕切成了碎片,而秦杉奈却先一步站在了他的面前。当薄纱的碎片如樱花般从头顶飘落,秦杉奈的刀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喉咙。
“你知不知道继任了大家长,你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法国卖防晒油了!”
源稚生站在原地,无视冰冷的刀尖,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女孩。秦杉奈显然气得不轻,漆黑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赤金色,精致的面容紧绷,握着刀柄的手指流淌着鲜血。
“我只是做了你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情——等待而已。”源稚生说,“你想稳住蛇岐八家,稳住政宗先生。你想要对抗的是就算是皇也无法战胜的敌人,而那个敌人恰好与政宗先生有关对么,或者说政宗先生只是敌人的一部分。”
秦杉奈深吸一口气,放下了蜘蛛切,“源稚生,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尝试过在第一时间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是在那之后不久所有人都死了,你们为我的狂妄和愚蠢付出了代价。”
源稚生蹙眉,“什么意思?”
“算了,你只需要记住你刚刚推测的那个幕后之人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秦杉奈轻轻摇了摇头,“我给过你机会,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我无法保证你能否接受,如果你一定要上我这条船,就算掉进水里我也不会捞你。”
“其实如果我继任大家长,你的计划应该会更顺利吧。”源稚生说,“想让我置身事外只是你的私心。”
秦杉奈下意识想反驳,源稚生却先一步将她的话全部堵了回去,“但是选择留在这里是我的私心。”
“我来大阪之前,东京下了很大的雪,”源稚生说,“奈奈,今年冬天一起去北海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