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跪在她脚边。
多年前,萧帝要迎她进宫为妃,原相带着众臣跟萧帝据理力争,高喊圣上糊涂,宫妃怎能由贫家渔女担任?
这场争论持续颇久,闹得沸沸扬扬,闹到最后,她简直成了满皇城的笑话。
可惜,他们没能争过萧帝,她依然进了宫。
但之后,他们也拒绝向她行拜礼,以此昭示他们世家的高贵。
谁能想到,多年过去,他们中拒行拜礼的领头人会对着她行这么大一个礼。
梅妃抓着桌沿,觉得荒唐,原森那般干净率直的少年郎,居然会是原相家的孩子。
她望向卑微伏在地上的原相,想到在他口中轻飘飘的“丢了性命”四字,眼泪汹涌而出。
她真宁愿他一直待她无礼。
*
贞阳恹恹坐在书案边,手边摊开摆着一本《生产实录》。
是位年逾八十的接生婆多年来的接产记录。
她盯着上面写的“黄昏,于任家接产,产妇血崩,一尸两命”,又一页,“夜半,大雨,刘家妇体虚气弱,历经一天一夜,终力竭而亡,生子痴呆”。
这算什么生产实录?!这分明是死亡笔记吧!
贞阳捂脸,她好想摔书。
偏书案对面坐着的没牙老太太还在兴致勃勃跟她讲哪页的记录很详细,因为难得碰到五十岁还能有孕的妇人。
而在老太太身后,还有四位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在等着。
贞阳垮着肩膀,两眼逐渐涣散。
她扭头往窗边看,窗棂上的雕花一会儿变成阿娘,一会儿变成哑嬷嬷,一会儿变成小侍卫。
看了半晌,她觉着自己要晕,忙怅惘地移开视线。
她此刻身处绣楼的第二层。
第二层是个大通间,一半被布置成书阁,一半是茶室。
汤镜说留给她玩,她倒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老太太越说越兴奋,贞阳听她说的不是产妇死就是婴儿死,其中不乏筹备完善的大户人家,忽而想在这等落后的生产条件下,阿娘平安顺利完成生产,真是好了不起。
到傍晚,屋内渐暗,贞阳以为“受刑”终于要结束,谁知楼梯口一响,走出两个垂髫的小姑娘,人手一颗光芒大作的明珠,到铜制的落地莲花烛台上放下珠子。
举着烛台到书案边,屋内登时被照得亮如白昼。
贞阳目瞪口呆,险些被明珠的光芒照得晕过去。
看老太太还要讲,她连忙按住双眼,大叫:“哎哟,我眼睛疼死啦。”
老太太们顿时慌乱起来,两个小姑娘倒镇定,过来扶着贞阳,细声细气问:“姑娘可是累了?要不要回房歇息片刻?”
贞阳巴不得逃离此地,忙说:“快走快走。”
她被才到她腰的两个小姑娘搀着走到楼梯口,等“守门员”开了门,转个弯迈着台阶往顶层而去。
相对二楼简约实用的风格,顶层卧房的风格简直繁琐得辣眼。
海青色织金云纹的地毯,多层描漆鎏金的梳妆台,最可怕的是那张三面围屏的大床。
每面都绘着不同的美人春睡图。
旖旎,缱绻。
怪腻人的。
贞阳不肯接近那张看着不怎么正经的床,捂眼倒在窗下还算简单的榻上,开始犯愁。
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小侍卫找她找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