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州长送来的礼,正合纪柱梁的心意。他去拜访林潇虽说是出于私情,但旁的人怎么认为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唐影只是按照纪柱梁的要求确保时州长能知晓这件事情而已。
纪柱梁看着面前这位点头哈腰小心翼翼的乾州州长,并没有急着开口,引着人在雅间坐下,学着江沐芸的样子不紧不慢的煮茶。“纪司正贵人事忙,我长话短说。”时州长坐在纪柱梁对面,双手揣在衣袖里,眼睛几乎要钉在纪柱梁身上,“我空手来访,只送司正眼下最需要的,林家案的始末。”
纪柱梁动作一顿,林家案始末。是了,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就能知道现在这件事到底是哪一点触到了林潇的底线,才好调解,才有可能问到林浩轩的下落。
他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乾州州长,端正的坐姿却是求人一样的语气,他有些拿不准这人的想法目的。
似乎是担心纪柱梁拒绝,时州长见他没有答话又赶忙开口:“信不过在下也没关系,司正大可以去衙门查卷宗,我己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以后司正可随时去衙门,没人敢拦着。”
纪柱梁看着他,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那就多谢时州长帮忙了。”
三个人在乾州东奔西跑已经有三天了,他们不可能一直在乾州呆着,况且纪柱梁来乾州不是单为这一件事情。
送上门的烤鸭,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味道如何。
两人没聊几句,时州长的马车就到了客栈,纪柱梁将人送到门口,刚转身就看见唐戏低着脑袋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
此前他一个人匆匆赶回客栈,就是在半路上让唐戏跑了一趟衙门,他原本是打算跟着唐戏一起去一趟的,可唐影的任务完成的太漂亮,他怕自己晚回会引起时州长的怀疑。
不用问也知道,唐戏这是被衙门给撵了出来。纪柱梁走上前去拍了拍唐戏的肩膀,刚准备宽慰他几句,唐戏却猛的抬头,眼睛刷一下就亮了,他说:“公子,那衙门不让我进,但我进去了。”
一副求表扬的神态让堂堂纪公子当场愣在原地。
“进去了?怎么进去的?”
“翻墙呀。”
“东西呢?找到了?”
“没有。”唐戏头上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了,“王爷说要我们出门在外事事听公子的,我突然想起公子没让我翻墙硬闯,所以我又出来了。”
纪柱梁两眼一黑,好险没当场晕过去,他重重拍了拍唐戏的肩膀,转身走进了客栈,没走几步又扭过头冲站在外面的两人说:“随便来个人,陪我再去一次。”
“是。”纪柱梁说完就转身走了,身后回应他的是唐影那浑厚的嗓音。唐戏环臂抱胸,踩着极其随意的步子走到唐影身边,用着与自己神态截然不同的语气说:“放心去,都安排好了。”
唐影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唐戏,的头顶。他别过脸去,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乌黑的长发,微颤的睫毛,白嫩的侧颈,还有在无数夜晚那不为人知的勾魂摄魄的样子,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见过的样子。
“你的安排我从来都放心。”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住了。唐戏斜瞄了他一眼,大块头,呆呆的,只知道关心自己吃没吃饱穿没穿暖,不会顾及他自己的人。
“傻大个子。”
唐戏丢下这样一句之后扭头就走了,唐影本能的跟在唐戏身后半步距离,一路走到房间门口才猛的反应过来,匆忙回身去寻纪柱梁。公子似乎是要出门去的,要去哪儿来着?
天色已经很晚了,纪柱梁第二天一早就跑去了乾州衙门,别看唐影长得壮实,外形吓人,其实心细得很。
乾州书房收录记载的内容同样庞大,纪柱梁望着满满一屋子的绢纸书简,饶是已经在京都太学司里待了近半年,他仍然觉得惊叹。
两人在这个小房间里埋头翻了不知多久,直到唐影第无数次指着绢纸书简里的内容递到纪柱梁面前,他接过绢纸,因为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开始泛黄,字迹也有些晕染模糊。
顺着唐影手指着的方向,‘富商林友人一家即日起永久查封,田地宅邸由官府收回。‘几个大字依稀可辨。
林家祖上原是边陲小镇一普通农户家庭,当年靖朝广开恩科,加试秋闱,大召贤才,林家人时机看得准,召出一位林秀才。
这秀才也是个有一意思的,一个边陲小镇本就闭塞,好些年轻人一出去就相当于跟家里断了联系。这秀才去京都时镇子上的人托信的带物的,自己的东西没一点儿,托了一大袋邻里乡亲的物件。
许是天意使然,这秀才当了四五年还是个秀才,京都前前后后跑了四五次,次次落榜。唯一不变的是,他每次去京都都得帮这邻里乡亲带一大包东西。
后来他就干脆不念书了,专门帮人送信送衣服。在外面跑的多了,自然就会认识结交很多新朋友,其中就有一位游商。
这位游商朋友却是是个重情谊的,他手把手带着秀才一步步走上游商这条赚钱的路上,后来靖朝闹灾,整个镇子上的人走的走逃的逃,林家人没办法就开始了一段居无定所的日子。蝗灾加上洪涝靖朝人小心翼翼的挺过了那一年,生计慢慢恢复,日子慢慢开始有盼头,林家人在乾州停下了脚步,又过了很多年,林家人又经过几代人的奋斗,成功在乾州落脚,正式从游商变成有地方有店铺的商人。
那时候的乾州人对远来的客人很是热情,林家生意多得照顾,生意讲究‘老实赚钱,诚信做人。’又颇得百姓信赖,他们从一开始的单纯的瓷器贩卖到后来逐渐开始卖茶具卖丝绸,涉及范围逐渐扩大,名下店铺越来越多,住的房子越来越大气,林家从农户到游商再到现在的乾州富商前前后后历经五代人的心血。
到了林友人这里,林家富商名声在外,底气口碑达到了顶峰,他只需要守成就好。可就是到他这里,同行的嫉妒,羡慕,眼红,甚至是恨,也都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