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见过陆吾。
一个学校那么大,不主动联系,根本碰不到面。风平浪静,渐渐梦里也梦不到陆吾了。
唯一的联系是微信朋友圈,偶尔看到他发一两张照片。薛知顺手保存下来,设定成壁纸。
不知什么时候,陆吾会有新女朋友。
或者已有,不过没有告知她的必要。
薛知还是照常吃食堂,但是陆吾养出来的一点婴儿肥没有了。短圆脸也瘦出尖下巴,眼睛大如明灯,睫毛长得像太阳光,笑起来的时候,几乎萁住眼珠。
因为宋成在私下宣传,薛知彻底广为人知。别的学院也有男生慕名而来。
虽然宋成出于诋毁的目的,但在其他男生听来,漂亮又风|骚,——物美又价廉。
毕竟在男人看来,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穷一点倒是她的优点,否则没机会勾|上|床。
——最务实,不过中国男人。
微信里永远是新消息,薛知一律屏蔽。
一般人也就知难而退了,也有誓不罢休的。最离谱的是一研究生,加了微信也不说话,逢年过节给她发红包。
薛知随手把他删了。结果有次联谊,这研究生腆着脸也来了,借酒装疯,当众告白,问薛知:“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
薛知站起来,指着窗户,“我要你从这里跳下去。”
研究生脸色立变,站起来走了。
从此,再也没找过她。
···
六月陆吾毕业。七月薛知放假。
辅导员知道薛知家里条件,对她也挺照顾,假期留校申请挺快就通过了。
恰好楼上一层就是本专业学姐,为考研留校的人挺多,安全方面也没什么问题。
母亲偶尔叫她出去吃饭,薛知都找借口推掉了。
留校最大的好处是省钱。食堂有免费汤,再点一份七毛钱的米饭,拌一拌就是泡饭,吃完回宿舍,站在露台上,打开窗户,看月亮。
又小又亮的一圆银白,像黑丝绒上一枚硬币。薛知看着看着就出了神。南方湿气重,植被好,蚊虫就多。不自觉被叮得满胳膊小红包。
懒得涂药,睡着后,全给抠破了。一胳膊血坑,把床单也弄脏了,只好拿出去洗,折腾完一身汗,比涂药累十倍。
恰好裴嘉瑞过来办事,打电话,约薛知吃饭。
“就我们倆?”
“当然。”裴嘉瑞好笑,“不好意思啊?”
薛知稍微放心,敷衍了两句,爽快答应下来。
约在校外一家小饭馆。这种馆子做学生买卖,一到假期,几乎没什么人。用料也不是很新鲜。
薛知老大不好意思,正犹豫要不要换一家,裴嘉瑞先拍桌而起,“走走,这还能吃吗?”
伸手把她也扯起来,一碰她胳膊,立刻抖手缩回去,“这还是手吗——你怎么瘦成这样?”
裴嘉瑞对女孩子从来不客气,两人连吃什么都谈不拢,薛知想吃四川涮锅,裴嘉瑞翻眼睛白她:“一看你就胃不好,还吃辣?”
最后折中,吃了广式牛肉火锅,细白奶香的清汤锅,鲜红肉片下去,一滚既熟。
两人吃掉三盘吊龙两盘肥胼一盘胸口油,薛知意犹未尽,捞出汤来喝。煮过肉的清汤浮着油,被香菜压住,又清又润,回味无穷。
裴嘉瑞惊讶不已,“怪不得骂人中气那么足,原来你不止嘴厉害。”
薛知笑,下巴搭手背,脑袋歪过去,眼睛亮亮地望他。穿着OVERSIZE的乳黄T恤,太大了,显得空,整个人瘦窄窄,说话时锁骨微微起伏。
头发长了也懒得剪,在头顶挽个丸子,额角碎发细细绒绒,露出雪白一张脸。少女亭亭如新荷。
薛知笑嘻嘻:“我那算冲冠一怒为红颜,你看我现在不也挺惨吗,消没消气?”
裴嘉瑞正喝汤,闻言呛了一口,别过头咳嗽了两声,“消气了!当时我还想呢,怎么姜南没什么事,你倒不依不饶。”
薛知把碗一放,“姜南那是涵养好。别说你,就算陆吾陆慎平,又有什么姜南没有的,需要姜南去看你们脸色?”
最后一句说得声色俱厉。裴嘉瑞似笑非笑,“诶?一碗汤都泼陆吾脸上了,还涵养好?”
“···”犹豫了会,薛知又笑嘻嘻,“泼就泼了,陆吾敢怎样?”
“有点良心吧,陆吾也够倒霉。当众被泼了满脸,还得自己擦。是个人就受不了。”
听着左右人声嘈杂,笑声骂声谈话声。薛知有些陌生,自从桑媛姜南回家,她连聊天都找不到人。
无聊时翻微信,点开陆吾头像又关上,恨自己没骨气删掉他。
想起平时受什么委屈,陆吾都会帮她摆平。
可薛知已经失去回报的资格。
他和她隔得这么远。
连一点点现状,也只能从裴嘉瑞口中得知。
···
吃完去结账,才得知裴嘉瑞早偷偷买单。薛知老大不好意思,拉他去吃宵夜。
两人走在路上,公路笔直通向前方,高楼间一弯月牙。忽然眼前大放光明,原来是街灯亮了,一排橙黄小球,像明珠串成。
裴嘉瑞侧脸去看她,灯光中,整个人拢一层金圈儿,朦朦胧胧的。她穿着宽松中裤,倒像裙子似的,恰好露出白圆膝盖。
裴嘉瑞说:“等你读完大学,放出眼光找个男人嫁掉。女孩子嘛,嫁人是头等大事了。”
她突然抬起头,漂亮饱满的一张脸,猝然扬起来,裴嘉瑞只觉得流光溢彩。
薛知笑了一笑,“我这辈子已经完了。”
“别要死要活,我最烦女孩子要死要活。不就分个手,这世上谁没分过手?去年我妈去山西五台山,嚯,那和尚告诉我妈,出家前离了三次婚呢。”
“总有个人让你觉得,没了他,你这辈子就完了。”薛知笑嘻嘻,“只是你没遇上。”
裴嘉瑞说:“完了完了完了,你烦不烦,哪有这么好完的,溥仪没了大清国都没完,你小丫头片子,完哪门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