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一直打量薛知脸色,“怎么了?”
“没事,”薛知不愿意给陆吾惹麻烦,“宿舍里一点事···我跟姜楠商量就行。”
薛知这几天很累、很困、很心浮气躁。脸也没有洗一把,即使年纪小不显钱不够,但目光直愣愣的,随时发呆。
姜楠手机响了两声就接听:“喂,怎么啦,今晚又不回宿舍?”
薛知:“今晚回去。我刚给你的短信,你能不能看下。”
“行,”姜南小小噫了一声,“你是一个人吗?”
车厢就这么小,也不可能躲到别的地方去。薛知硬头皮也只能说:“没事。”
姜南停顿了下,压低声音,“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姐姐,你直说吧。”
“那我先说好消息吧,这事你不用管,那个学习委员桑媛挺熟的,都同学,好说。”
对面一阵说话声,好像是姜楠拿远了手机,让桑媛联系学委。
薛知吁了口气,那行,什么坏消息也无所谓了。
“坏消息···或者不好不坏的消息是,阮明对你有意思,我怀疑这事就是他搞出来的,他跟学委是上下铺。搞不好联手吓唬你。”
“那就行,我马上回去。”
“幸亏这两天假期,没门禁。”
“就是会吵到你俩。”
“我俩也夜猫子——哦桑媛你来说,”换上桑媛的声音:“他让你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一等,有话说···烦死了,拿鸡毛当令箭。”
也顾不上陆慎平怎么想了,车停在校门口,薛知一路狂奔到宿舍。
就见宿舍楼前站着个男生,戴墨镜,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薛知忽然有点好笑:大晚上戴墨镜,要么算命,要么抢银行。
在一群难舍难分的情侣中间,还挺显眼。
薛知喊他:“阮明。”
阮明双臂环抱,五指敲打自己胳膊,摇摇晃晃朝她走,“喂,不够意思啊,恩将仇报,还挂我电话。”
薛知垂头,捂了把脸,闷闷说,“对不起。”
“太轻描淡写了,说好的请我吃饭呢?”
薛知头晕脑胀,也不记得,根本没答应过这回事,“好好,我明天请你和桑媛吃饭。谢谢你舍友既往不咎。”
阮明大笑,摘下墨镜,“一点小把戏而已。”
薛知困得口齿都不清楚了,“哦”一声,掩口打着哈欠,“我对不起你,也真谢谢你,你在这里等人吗?毕竟女生宿舍,我可以帮你叫。”
“我就找你。”
薛知只好说些“我男朋友要误会的”、“别人看来不大好”之类的废话,说完好长一段,忽然觉得气氛诡异。
因为阮明一直没说话。
薛知眼睛都睁不开,绕过他就往里走,“再见。”
阮明垂睫,只见薛知走得摇摇晃晃,发梢在灯光中绒起金边,像一只站不稳的小鸭子,一拨拉吱吱乱叫。
目光再向下移。
薛知穿九分裤,刚好露出一截脚踝,肿得圆圆。
阮明伸手扶了她一把。
薛知只觉胳膊一紧,几乎原地弹起来。童年的记忆回来了。她随时可能被抓走,塞进别人床上,做老婆。
她吓坏了,瞬间想到陆吾,可是陆吾也不在,她不太记得陆吾为什么不在,但记得被陆吾忽视的感觉。
阮明吃惊地看着,薛知挣扎开自己,扭过身就往宿舍走。他张嘴要喊,余光却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阮明下意识回头。
陆吾站在路边一棵树下,嘴角咬着根烟,灯光透过树梢,在地砖上落了金斑。
但陆吾脸上没有光,看不清什么表情。
···
姜南正在桌前追剧,看到薛知回来,拿着镜子啊啊大叫:“你看你!你看看你什么脸色!啊啊啊高三学生都没你这样!”
“比高三累多了。”
薛知搓着阮明掐过的地方,只恨澡堂关闭。
“你···你和陆吾还好?”
“只要他愿意。”
“这可不是玩浪漫的时候。陆慎平的妈,比你年纪大吧?见识广吧?出了这事,谁问都只有一句话:‘吾伐晓得’。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只等姓陆的移交拘留所,让律师送过去签字!——薛知,你觉得你比她聪明?”
桑媛大吃一惊,“天哪,姜姜,你一点不恋爱脑了!”
薛知反应有点慢,“为什么这样做?陆慎平爸爸会伤心的。”
“伤心什么。伤心老婆跟他划清界限?嗯,不保全你的男人,PASS,明明能保全却不保全你的男人,更PASS!”
桑媛:“姜姜,你人格分裂了!”
姜南说:“薛知,我拿你当自家妹子。你失恋了,好,咱们吃火锅,喝啤酒,大哭一场。真被牵扯进去了,你吃什么、哭什么?——别以为我吓唬你!”
在薛知和桑媛惊叹的目光中,姜南说:“我在大事上,拎得清。”
薛知唯唯连声:“你说的大事,我不懂,但是陆吾给我很多很多,让我掉头就走,我良心上过不去。”
桑媛竖起大拇指:“对,这就才算有情有义!”
姜南:“薛知,我要是个男人,你这么对我,我感动死了。但我告诉你哦,‘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坏’,顶多是找找小三之类的,有钱的男人突然没钱,会很可怕的!”
“多可怕?”
“我太爷爷,延安学生,扛过日,后来十年|浩|劫,追究出身,说他是大资本家后代,想逃到港|台,上头不批。留在上海,天天被斗,太爷爷受不了,有一天吃完晚饭,杀了我太奶奶,又自杀。”
没想到姜南祖辈有这样惨烈的历史。
“一个人从高位跌下,搞不好真的会疯掉。陆吾如果为你好,他就不应该拉着你共同承担。”
桑媛把大拇指换个方向:“对!这句话很有道理。”
薛知坐在床边,抓着枕头,揉来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