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鸢盯着门口,神色冷寂,仿佛一棵枯死的古树,手中握着帝印落不下。
御书房内又冷又静,众臣垂首缄默,不敢抬头。
正当南安使臣将要开口之时,书房外传来侍官的急促禀报。
“帝上,梁相求见!”
秦鸢抬眸,眼底燃起一簇光。
自门后的光芒中走出一道颀长身影,宛若天人,肩头落满轻尘,俨然是风尘仆仆。
梁衍出使南安回来了。
得知南安的使臣将与北矢签订盟约,他刚到城门便直奔皇宫面圣。
秦鸢知道,快马加鞭也得十日的路程,硬生生被他提前了三日。
她手中握紧,细汗湿了帝印。
梁衍拦下了盟约。
他向来善辩,一席话字字珠玑,公正严明,看不出半点私情。
秦鸢心中冷笑,帝印啪地一下,扔回印盒。
她的不悦已经毫不掩饰公诸于脸色。
北矢老臣们纷纷愣了愣。
两国盟约是南安为了暂时制衡北矢的一纸契书,梁相阻止盟约理所应当,帝上何故动怒?
梁衍抬头,眉宇下满是疲倦,与她目光交汇了一瞬,又垂目避开。
众人离去,梁衍留下。
秦鸢的眼神没有放过他。等到御书房内只剩下她和梁衍,她走下台阶。
“梁大人此去南安,可见着故人?”
梁衍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目光从地面落到她衣摆上。
秦鸢冷笑:“你急着赶回来阻止盟约,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吗?”
他的沉默令秦鸢原本压着的火又冒了起来。
眸色微沉,扫过他紧蹙的眉眼,几乎切齿道:“皇姐在南安过得可好?”
她眼底冰冷,目光中带着对梁衍的逼迫,逼迫他与她对视。
梁衍看她的眼神总是那样,复杂的,不愿辩解的,令她怒火难消。
她面色冰冷地伸出手,游走于梁衍腰间,动作娴熟而自然,如同对待她后宫那群凤子一般。
她知道梁衍不敢躲。
他不敢躲。
她手中捏着一切让梁衍不敢躲避的筹码。
她早已从暗线口中得知了他在南安这段时间的一切踪迹,包括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梁大人方才不是能言善辩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梁衍声色平静,仿佛那只轻浮的手并不存在,“臣说什么都是错,不如帝上告诉臣想听什么。”
秦鸢五指收紧,指尖滑进被她松开的衣襟里,盖住他的心跳。
怦怦,如常,半分不变。
就连他的神情也和两个月前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冷峻,一模一样的不屑。
她恨死了这颗不会为她变速的心。
她牙龈作响,却用宠溺的语气说道:“你要出使南安,孤准了,你也见到了想见的人,都两个月了,怎么还赌气呢?”
两个月,区区南安小国哪里受得起她的一国之相跋涉千里接洽谈判,若不是为了断掉梁衍的念想……
两个月,她日夜担心梁衍不会回来。
他人回来了,心却落在了南安。
狗屁的念想,半分没断!
她将手中杯子送到梁衍嘴边,却被梁衍错开。
他随即身子一僵,知道是不该躲的,但也没有再回头。
秦鸢不怒反笑,“就这么怕喝孤递的东西?”
梁衍看着她,眼中深沉而复杂,与她周旋的心思早已没有了,低声道:“帝上,该将阿钰还给臣了。”
“还给你可以。”秦鸢仰着头勾唇,“孤要你,取悦孤。”
她分明离他那么近,近到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低下头,只要肯说句好听的话,她就会妥协。
可梁衍不会这样。
他若肯低头,两个月前就已经低头了。
良久的沉寂中,秦鸢的脸色逐渐变了,推开梁衍,眼中横生戾气,“孤的后宫凤子中,就没有你这么不识趣的!”
梁衍沉着脸道:“帝上也知道,臣不是你后宫的凤子,君臣苟合乃是悖德。”
她脸色顿变,眼底光焰一闪而过,“君臣苟合……梁大人原来也要脸啊,你配吗?你有脸吗?你当年能为前途与皇姐苟合,如今怎么就不能与孤?”
“你还想要你二弟的命吗?”
她抓着梁衍胸前的衣襟,终于感受到他心脏的波动。
“孤可一直没有忘记,梁钰乃万里挑一的凤子。”
……
……
梁相失踪了。
朝凤的百姓都认定是南安使臣所做。使臣被百姓围困在驿馆,要求交出梁衍,否则不给水不给吃。不过三五天,就饿死了两人。
三天后,消息传出驿馆,传到秦鸢的耳朵里,才有圣旨下达,将剩下的几名使臣护送回国。
南安与北矢的盟约和谈彻底失败,所谓的梁相失踪,所谓的消息迟迟传不到皇宫,统统是借口。
使臣为保命,只能忍气吞声,夹着尾巴回国。
这是北矢的女帝给他们的下马威,也是两国决裂的信号。
南安使臣如丧家之犬离开朝凤城,梁衍仍然没有音讯。
找到梁衍,秦鸢在朝上下了最后一道通牒。
她沉声怒语,揪紧了满朝文武的心。
谁都不知道,哪有什么失踪绑架,不过是她监守自盗。
月悬高空,星罗密布。
皇宫偏僻的一角,有座不起眼的宫殿,周围百米无人经过,也没有禁军巡逻。
秦鸢站在月光下,身影拉得很长。
夜很黑,她甚至不用刻意端着帝王的威仪,可以随意站着坐着。
察觉到视线闯进了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秦鸢心中热了起来。
殿内安静,只有呼吸。
默半晌,她道:“孤还以为,你至少会问他们每天灌你喝下的是什么药。”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