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费,200元?”流云醒来时,面前是一张打印好的收据单。“这是什么?”沐春已经不在了,门诊室只有流云一人。身旁的咖啡早就冰凉,流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什么?我睡了三个多小时?扭动肩膀和脖子时才发现右侧肩膀和后背酸痛无比,脖子也像被粗绳困住一样动弹不能。唯独脑子是清醒的。这算哪门子治疗啊,就是任由病人在桌子上睡着了?居然还睡了那么长时间。医生下班了也不和病人说一下?流云起身朝门口走去,老旧的木色门框旁,贴着一张身心科诊疗时间表。周六上午的门诊时间是8早就结束了,沐医生可能早就下班了吧。这么做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写就出来了。转念一想,也不能全怪人家医生,若不是自己睡着了,医生有什么办法让他睡着呢。看来是这两天实在睡眠不足,这样睡了一上午,精神倒是好了很多,脑子也清楚了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至于这两天烦恼的评论也随着这一觉消失了。算不上烟消云散吧,至少不用心想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已经足够好了,好久没有这么好的状态。流云真希望立刻回到书房,坐在电脑旁,投入到创作之中。他抬头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冷咖啡的味道流过喉咙,有些苦涩,但是提神醒脑再合适不过。今天不需要可乐了,一杯咖啡加一个好的睡眠,无论如何要把t204的故事完成了。脑袋清楚的时候想想,这个故事里的点子应该没有在什么中出现过,就算出现过类似的也没有太大的故事,人类文学已经很难再出现完全全新的设定,全新的点子,全新的人物了。但,这并不影响作者写出自己的故事,这就是创作,用心写好一个故事。多年来一直写作虚构的流云,突然想到,也许可以尝试一些非虚构创作,比如他现在的遭遇。一个被医生扔在门诊室桌子上的病人。还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醒来后却看到一张价格惊人的治疗收据。这样的事情并非虚构,要想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凭空想出这样一个故事来,也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坐到腰酸腿疼都未必能够得到灵感女神的眷顾。就好像当代最富盛名的邪典家恰克·帕拉尼克写的那本畅销《比虚构更离奇》里的那些片段,撞车派对、时光旅行、强化体验端口、超能力……狂野的幻想。这些比虚构更离奇的故事事实上都是真实的,来自于真实世界里的人和事。甚至并非是大家所想的经过作家的笔进行了绚丽的加工。他们就是自然流淌,仿若吹过历史的风,带来万千世界的味道。也许到了而立之年,可以试着写一些生活中的故事。想着想着,已经经过了两三个街区,再过一个转角就是流云的住处。说起来,家里到医院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步行稍稍绕道也才十几分钟。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居然都是打车到医院,真是有病。多少也是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逗留太久吧。作家是潜行在街道里的幽灵,不对,也许只有少数作家是这样。流云肯定是其中之一。到家之后,精神依旧很不错,故事的展开也丝毫没有磕磕碰碰。好久没有如此畅快淋漓的感觉了。一直写到下午四点多,流云才觉得腹中饥饿,一整天就喝了一杯咖啡,什么也没有吃呢。刚想叫个外卖,编辑远名打来电话。“关于之前短篇集的事,出版社这边已经有计划了。”远名的声音有些疲惫,估计是周六还要加班,难免疲劳。流云一边走到厨房,一边答应着,“好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呢?”早在一年前流云就已经如数交出了稿件,十五万字的短篇合集,经过编辑的修改和筛选,最终字数在12万字左右。远名虽然工作效率不高,但是算得上负责的编辑,这一点流云也是心知肚明的。夹着手机,流云打开冰箱,那一头远名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流云看了眼空空的冰箱,不用多看,就知道除了可乐和一些吃剩的花生酱罐头,其他什么都没有。一个鸡蛋也没有,一盒方便面也没有。“刚才您说什么,我这边没有听清楚。”流云走回书房,远名的声音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你知道宋小小吗?”“宋小小?是作者吗?”流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但是说不上知道这个人。“对,一个作者,新人。”“新人?”远名停顿了一下,好几秒都没有声音。流云觉得气氛不太对,索性也不说话。这种时候还是等编辑说话比较好,既然是他打来电话,自然不会是随便聊聊一个新人作者。“你还知道农敷珊泉吧。”“什么?”“就是农敷和珊泉,最近新堂文学出的一本幻想《关一处风》的作者。”“这个我知道,其实农敷和珊泉是两个人,这是一本两个作者合作的,和那个很有名的推理家埃勒里·奎因一样,看上去是一个人的名字,其实是两个作者。”“对,埃勒里·奎因非常有名。我的意思是,现在这样两位作者合作出版也比较多。”远名说得很慢,也尽量保持轻松。“是啊,能合作完成一部挺不容易的,我都没想过这么样能合作创作一部。”“当然,这个不可强求,有些是出于时间的原因,听说珊泉是比较仔细的研究者,而农敷比较擅长推动情节。”“真是不错的合作。”流云附和道。“我的意思是,宋小小和流云是不是可以一起合作出一本短篇集,正好最近在考虑你的短篇集计划。”什么意思?难道是独立短篇集要变成一本合集?“关于版税方面的事情”远名后面的话流云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的手又开始颤抖,像他前几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孤独的老人一样。